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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敬忽然开口:“这礼拜三模考完,你叫上窦寻涛哥他们……”

咱们去“小树林”烧烤。

后面这句话卡在蔡敬的喉咙里,死活出不来。

“小树林”是教二楼后面的一块地方,比教二楼还偏僻,流传着好多校园鬼故事,“去小树林吃烧烤”成了无聊的熊孩子们聚会玩耍的一项消遣。

但是树林里要是发生什么,也没人看得见。

徐西临挣扎着清醒了一点:“干什么?”

蔡敬听得见自己动脉的轰鸣声,怎么也说不出那句不怀好意的邀请,被自己将出未出的话堵得快要窒息了。忽然,他放在课桌上的手背一热,蔡敬低头一看,只见徐西临不知从哪摸出一个鸡蛋灌饼放在那。

徐西临:“趁热赶紧吃,罗冰不管,一会老师来就吃不了了。”

蔡敬:“……”

徐西临打了个哈欠,很痛苦地伸了伸懒腰:“你刚才让我叫豆馅儿跟涛哥到底干嘛?”

“叫他们几个放学顺路跟你走一段,”蔡敬面无表情地盯着冒着热气的饼说,“六班李博志好像想整你。”

徐西临顿时清醒了,一涉及这些事,他那被英语搅成一团浆糊的脑子顿时敏锐得不行。前因后果一联系,就知道那次在月半弯外劫他的人是谁。

“他妈上辈子两句口角能记到现在,”徐西临心里起了点火,心想,“我还想整他呢,现在腾不出手,等考完试的,让他跪下叫爸爸。”

而后他又想起什么,皱眉问蔡敬:“不会找你麻烦了吧?”

蔡敬低着头,手指卷着英语书的一角,静静地说:“没有。”

徐西临不放心:“那小流氓要是找你麻烦,不用怕他,你就告诉我,弄不死他。”

蔡敬眼皮也没抬,淡淡地说:“真没有。”

蔡敬虽然自尊心强又敏感,但真不是那种遇事都自己扛的硬脾气,徐西临琢磨了一下,感觉他没必要藏着掖着,再者,李博志和他的那点摩擦跟蔡敬也确实没什么关系,找也找不上他,于是信了。

想起当初那件事,徐西临有点好笑,又有点怀念,他四下打量了一下班主任的“敌情”,在桌子底下偷偷给窦寻发了条短信:“我记得我在教二楼里对你有救命之恩来着,你怎么从来想不起来报?”

显示信息发出的小信封刚飞出去,窦寻就秒回了。

窦寻:“没钱,有命,拿什么报?”

徐西临一看,既不能让他偿命,也不能让他以身相许,怎么接都不合适,感觉这个玩笑开不下去了,只好默默合上了手机,过了一会,又忍不住翻开看了看,把这条短信做了标记,省得清内存的时候误删。

两人同桌而坐,各自沉浸在各自的悲喜里,此时距离高考还有不到一个月。

三模考试如期而至,每到这时候,学校也不出成绩排名了,各科老师把卷子拿走随便判一下,有些连分都没打,就发回来让大家订正了,全年级都开始调整“兴奋点时间”,要保证高考的时候精神状态最好。

管不管用不知道,反正大家都相信这个玄学。

最艰难的征程已经结束,反而是越到最后越宽松。

只有徐西临没敢放宽松——他怕一松就没边了,一边按部就班地该读书读书,一边琢磨起杜阿姨走了以后谁来照顾家的问题,不说别的,他们家那么大,不请人怎么收拾得完?将来一日三餐谁来做?

这些琐碎的生活烦恼说起来都不算事,可是真遇上了就愁人,徐西临无处倾诉,都倒给了窦寻。

窦寻也痛快,听完以后给他回了俩字:“我做。”

徐西临一直处于“窦仙儿竟然会干这么凡人的事”的惊诧中,不过等周六下自习回家时,才知道那货果然是吹牛的——窦寻正一手举着抽油烟机和煤气灶的说明书,一边高深莫测地倾听杜阿姨给他科普什么东西应该怎么用。

徐西临扶着门框笑成了狗,窦寻愤怒地用后背对着他。

“阿姨您歇着去,”徐西临把杜阿姨轰了出去,自己把书包一扔,挽袖子钻进了厨房,把窦寻往旁边一扒拉,“不会早说啊,二货。”

窦寻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异样的宠爱,血色顿时上了脸。

徐西林熟练地端起锅,仿佛是在厨房十分游刃有余的样子,对窦寻说:“阿姨买面条了,稍微煮一煮,打个卤切点菜码就行了。”

窦寻被他糊弄得一愣一愣的,连杜阿姨都十分意外,不知道徐西临什么时候获得了这项技能。

然后就听他指挥窦寻:“你去切菜码,黄瓜切丝,芹菜和豇豆洗干净切丁。”

杜阿姨:“……”

果然只是装得很会。

她刚要进厨房指导,就被赶出去了,只好先给徐外婆拿了一盘点心,省得晚上吃不上饭。

徐西临在窦寻一切听指挥的态度下自信心爆棚,感觉自己好像拿了个新东方学位,倒上油,他就姿态优雅地直接把鸡蛋打进锅里了,一时间,飞溅的热油和鸡蛋壳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此起彼伏,徐西临把胳膊伸了三尺长,拿炸东西用的长筷子捡蛋壳,在一片混乱里对窦寻嚷嚷:“抽油烟机!”

窦寻慌慌张张地把厨房各种灯都开了一遍。

西红柿鸡蛋卤不出意外地糊了,刚焦头烂额地盛出来,窦寻:“你没放盐。”

徐西临镇定自若地抓起一瓶酱油倒了进去。

窦寻:“……”

两个笨蛋把面条煮成了一锅糊糊,好不容易捞出来,徐西临尝了一筷子被窦寻剁成碎渣的生豇豆,又吐出来了——味不对。

两人商量了一下,把一锅懒菜扔进锅里煮。

徐西临:“怎么捞?”

窦寻很专业地拿着笊笠:“这个过滤器孔有点大。”

徐西临:“哈哈哈哈!”

杜阿姨一开始看他们俩好玩,在厨房外面笑,笑着笑着,笑不出了,偷偷回屋抹了一把眼泪。

他们趁着短暂的轻松玩过家家的时候,蔡敬回到了自己家,他在衣柜的最底下藏了一个小饼干盒,里面是他全部的积蓄。

蔡敬惹不起混混,也解决不了问题,想狠下心买个安静,一切等高考结束后再说。

他在衣柜里一摸,脸色骤然变了。

饼干盒是打开的,里面的钱不翼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