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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永南拍拍夏安远的肩,打开门,纪驰刚好走到次卧门口。

“纪总。”廖永南熟稔地跟他打招呼,“安远醒了,没什么大问题,那我先回去了。明天我就正式上班了啊,有什么事别直接Call,发微信。”

纪驰点了点头,廖永南转身,看了一会儿夏安远,露出来个笑,那笑看不出来其他太多的含义,他抬起手,对夏安远做了个再见的手势,临走之前又顿了顿,附在纪驰耳边低声道:“对了,那什么,他才刚好,你别太折腾人家了,这段时间悠着点。”

纪驰还是点头,面无表情,他始终站在卧室门口,淡淡地看着夏安远。

等到廖永南走了,屋里只剩两个人,夏安远就听不见其他声音了,风声,雨声,窗户响,呼吸,血流,心跳,全都消失,全都不见。他也看纪驰,看着穿过八年春秋,穿过冗长梦境,变了的没有变的那张脸,他感到窒息,眼眶似乎因此缺氧发酸,有情绪像岩浆,随着地壳运动往火山口漫涌,来势汹汹,吞天噬地。

他无法抗拒地往那张唇上望过去,廖永南一离开,纪驰一出现,梦中的情景就即刻按了播放键,似乎仍旧历历在目。他们明明离得那么远,在这个对视间却让夏安远回到了从前,是梦的蛊动,让温热的体温包裹住自己,那张唇绵软香甜,糖一样,没有一个穷小子能抵御糖果的诱惑,那种新鲜甜蜜的滋味,尝一口,就能记上整个有生之年。

在近乎凝滞的视线中,纪驰先动了,他走近床边,掏出一个新手机,递到夏安远面前。夏安远却愣愣地,不知作何反应,说实话他现在真的还来不及分清两个纪驰,梦里的情景太真实,那几乎都不是梦了,像他穿越到过去,重活一世,以至于他根本还是小时候的那个夏安远,他又收到了一部新手机,又听到纪驰开口,说那句:“拿着。”

可语调成熟冰冷。

夏安远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这不是梦里的那个纪驰。

他不再像从前那样执拗,一点半点的小东西都耻于收下,这次他没让纪驰多等,伸出双手捧住那部手机,抬头对纪驰露出一个收到礼物时,应当有的乖巧微笑:“谢谢纪总。”

纪驰没对他这个笑给出什么回应来,他淡淡地扫了夏安远一眼,转身又出去。

夏安远目送他的背影,仍然以这个姿势坐在床上,他捧起这部手机,是最新型号的苹果机,跟自己之前用的那个比起来,俨然给人一种飞跃时空的感觉。

打开手机,手机没有设锁,夏安远上滑下滑,生疏地摸索了半天,才搞懂具体是个什么用法。里面已经提前插上卡了。夏安远找到通讯录,想给夏丽先拨个电话,却发现通讯录里只静静躺着一串没有备注的数字。

这瞬间,像极了电影里导演以这样手法那样手法,拍出来的慢镜头。夏安远晦涩的眼球定住了,它接收到手机屏幕上传来的光,镜头给了个很漂亮的过渡,从虚焦缓慢地往前推进,直到视线边缘没有空白,聚焦到那串十一位阿拉伯数字上。

夏安远的数学并不好,可这十一个数字的排列组合,他熟悉得简直可以倒背。

它们静静地躺在那里,冷漠地注视着夏安远。

规整的黑色字体像牢,锁住了八年的记忆,它竟然在时空的罅隙化了形,化成幽暗粘稠的阴影,化成不可名状的肢体,化成浑身是眼的怪胎,隔着一道生锈的铁栅栏,用安静的姿态,传递一种默然无声的控诉。

这控诉拥有圆润的字体边缘,却锋利得像刀,沿着视线往夏安远的心脏割。他愣了片刻,突然按住了左边胸腔,躬起上身,吊在那里的东西痛到骤然紧缩。这种突如其来的剧烈反应让身体承受不来,缺氧不受控制,艰难的喘息也不受控制,他张着嘴,身体在疯狂汲取氧气的本能反应里不住颤抖,舌根后有干涩的苦意席卷而至。

这么痛,这么苦,夏安远却不肯放开手机,他死死地盯着那串数字,像自虐,像搏命,他根本不需要念,随便扫一眼,脑海自然有旁白替他循环播报,想停都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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