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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远”两个字有魔力。

像清零键,重置键,循环键,“哒”一声,就将夏安远从彻夜的寒冷黑暗中拖拽出来,磁带飞速倒回时发出卡顿的噪音,是他贫瘠人生中仅有的配乐。

夏安远这时候才记起来他们彼此身份间,拴着一把铁锁,名为“不可僭越”。

再抬头,他收拾好了情绪,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紧接着将纪驰上上下下打量仔细,没看到哪里有外伤,才终于把悬了一整夜的心落了下来。

“纪总,您……”

不知道是因为情绪变化太骤然,还是在风雨里摸爬滚打一整夜的后劲终于上来了,夏安远声音一出来就变了调,他吸吸鼻子,没再往下说。

也没敢往周围看。

别说他身上的志愿者马甲和纪驰这群人即使一身泥也依旧跟这帮老乡格格不入的打扮气质,光说他不管不顾地冲过去把人家这么死抱住,俩大男人跟演琼瑶似的,想也知道有多打眼。

“我没事。”纪驰重复道,倒没打量他,似乎刚才远远的那一眼就能看出他哪里不对劲。他把西装脱下来,给夏安远披上,半晌,问他,“腿受伤了?”

西装外面虽然脏了,但内衬被纪驰体温烘得又暖又干燥,夏安远穿好它后禁不住打了个颤,仿佛这时候才后知后觉自己一身的寒意。

“腿?”夏安远顺着纪驰的目光往下看,才见到自己左边小腿已经凝固变暗的血迹,他伸手想摸,被纪驰及时捉住,愣了愣才解释,“可能被树枝刮到了。”

纪驰没松开捉他手腕的手,看他的眼睛,从左到右,跟着把他往帐篷里拉。夏安远不明所以,终于在挪动脚步时左右看了圈,心里一跳,那些人果然盯着他俩在看。

他想从纪驰手里把手抽出来,纪驰察觉到,手却往下,直接牵住他,牵得更紧。他转头看他:“腿不要了?”

“没多大事儿,我都没感觉。”夏安远冲纪驰笑笑,侧过身子挡住两人的手,低声说,“纪总……这样不大好,要不先松开吧?”

帐篷里大都是纪驰和张洲的员工,此刻并不像在外的老乡们藏不住好奇,都很上道地各自做自己手头的事情,因此里面要更安静一些。

片刻后,夏安远听到纪驰发出一声很长的呼气,恰好一阵风吹过来,帐篷忽楞楞地响了,纪驰松开手,拖过来一把椅子,示意他坐。

桌上用水药品都很齐全,纪驰把他需要的东西拿过来,在夏安远面前蹲下,托住他的脚腕,轻缓地将腿抬起来,在泥泞住的一团中找到那道伤口。

不,是两道。

纪驰拧开水,往上浇之前,抬眸看了夏安远一眼,他语气让人再听不出情绪:“忍着点。”

夏安远盯着纪驰头顶的发旋,混乱的一夜过去,纪驰平日总一丝不苟理好的发型不可避免地乱掉了,多半也淋过雨,定型胶被冲掉,低头时额发垂下来,遮住他右侧英挺的眉峰。

手脸是清理干净了的,因为空气湿漉漉的原因,皮肤也显得湿,像沾上一些苍白的颜色,这让纪驰看起来有些许罕见的单薄。

察觉到纪驰夹着棉球在伤口附近试探性地碰了两下,夏安远回神,想接过来自己清理:“纪总,我自己来吧。”

纪驰顿住动作,抬眼的时候的一瞬间也像在凝视:“疼?”

夏安远摇头:“没什么感觉。”

纪驰“嗯”了声,给他将泥全擦干净,又拿出生理盐水和碘酒:“会疼。”

夏安远盯着那两道不过十多公分长的伤:“纪总,皮外伤而已,没那么娇气。”

纪驰又用生理盐水冲洗那两道伤,沾了碘酒小心地往上涂,往外微翻的皮肉还是鲜红色的,看着触目惊心。他注意到夏安远腿上肌肉的抖动,沉声:“你是不娇气。”

他用纱布给夏安远包扎好,将剩下的部分往药箱里一扔,站起来,继续说:“伤口娇气。”

夏安远仔细看了,惊讶于纪驰竟然对消毒包扎这一套流程这样熟悉,他抬头,撞进纪驰看他的深沉眸色中,很淡地笑了下:“比医院里头包得还漂亮,纪总,这世界上还有你不会的东西么?”

“哎——兄弟,你这话算是问对了。”在一旁瞅了半天的张洲终于逮到了插话的机会,“这世界上还真没有纪总不会的东西,就说这急救处理的手艺吧,当初就只是大学我们一学医的校友请纪总帮忙参加了场演习,人家纪总就把这些玩意儿记到了现在,要么怎么说人家能当太子爷,我们就只能搞点小打小闹呢,”他“嘿嘿”笑了两声,“昨晚上几个受伤的兄弟,都多亏了纪总处理得及时,不然啊就算下着雨,夏天还是容易感染,那就不好了。”

学医的校友。

夏安远愣了愣,敏锐地捕捉到这几个字。

他们没有掩饰彼此关系的意思,点很容易就连成线。原来面前这位张总,跟纪驰和廖永南都是同一所大学的么?

很快他反应过来,问:“昨晚您和纪总……”

“夏安远?人呢?!”

“哎!”夏安远抱歉地对张洲笑笑,起身往外走了两步,冲外面叫他的人挥手,“这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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