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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看热闹的百姓, 男男女女,围成一圈,此时也不见喧嚣了, 瞪着那具尚蒙土灰的尸体,再转头看侃侃而谈的林稚水,他们之间,嗓子偶出破碎的音节,吞吞吐吐,竟是不知该说什么。

他们之前居然还在指责林稚水瞎出头, 认为他不会破案?

一时间, 众人脸上火辣辣地疼, 尽管林稚水并未对他们有任何嘲讽的眼神, 他们也纷纷移开目光, 不敢与少年双目相对。却又偷偷用眼角余光关注他,想看他还有没有别的举动。

而且,意识到居然不是妖族之祸,是有人在浑水摸鱼后, 思维不自主地挪到了以前那些案件上……

府官环视众人面上的惊疑,眉心扑的一跳, “嗬!”响亮的喝声将其余人注意力吸引过来后,开始怒视陈大夫:“你怎么对得起人族, 对得起我们对你的信任!正是因为相信你家世代行医,不会做出杀人之举,而别的人又没有杀你夫人的理由,才判断是妖族所为!”

五年不间断的洗脑,威力是巨大的,得到府官这样的说辞后, 围观的人面上再次露出微笑,似乎对自己能无条件交付同胞信任而自豪。

府官痛心疾首:“你比妖族更残暴,你枉为人!”

陈大夫却是不听不看,直勾勾盯着林稚水,两眼只有他,“我是真的没想到,还会有人站出来。”

如果不是林稚水,他根本不会被拆穿。

没有得到回应,陈大夫也不失落,只是自顾自地说:“其实,只有我杀了他们的那天晚上,院子里的声音是挖坑的声音,接下来十四天,是我在用大药杵混淆视听,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

林稚水瞅了他一眼,“正常情况下,你的小聪明都不会成功。”

太突兀了,反而会引来官府的关注。

陈大夫笑了两声,“不错,可惜这里都不是正常人,而你,终究要走的。”

“我走之前,你会被下狱。”林稚水说着,看向府官。

他一动,其他人便也无意识地动了,被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府官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当然,他会被下狱。”林稚水好心地提醒:“按律法,预谋杀人,人已死者,斩。”

府官高声着:“斩!”

陈大夫被差卒擒下——说是擒下有些夸张了,他并未挣扎反抗,已然认命,头一低,眼一垂,任由自己被捆缚。

听着耳畔不断传来的议论声,陈大夫嘴角笑容不灭。

哪怕将事实摆在了他们面前,他这些同乡啊,早就被驯养好了,此时此刻都在骂他杀人,说他是豺狼虎豹之心,却没一个注意到府官的误判,那是多么熟练的一句“必然是妖族所为”,五年来,多少案件是以这样结尾。

——是他时运不济。

府官向林稚水作揖:“多谢林公子找出真凶。”

林稚水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客气。”

府官:“耽误了林公子的时间,可要一同去用个餐?”

林稚水摇摇头:“我就不打扰了,我的同伴还在等我呢。”

恨妖城的事还未彻底解决,可除非是皇帝下令换个府官,否则,就永远是治标不治本。

至少,这次案件的真凶是找到了。

至于那个卖假货的店老板,自有被他坑到的顾客将其扭到府官面前。

林稚水转身,往街边去,“抱歉,纪兄,让你久等了。”

纪滦阳瞧着大踏步而来的少年,抛了抛手里刚出炉的煎饼,音调懒懒:“太阳还在天上,无论如何也不算晚。”将手中饼扔过去,“填个肚子!”

“谢啦!”

两人找了个墙根,皆是长腿半屈,倚靠着白墙吃煎饼,酥酥脆脆的饼子抚慰了空荡的胃,牙尖咬破油炸物,焦金油汁流入口腔,香气在味蕾上跳舞。

“这饼真好吃!”林稚水双眼弯成钩月,五纹钱一个的煎饼,少年也能吃得香喷。

纪滦阳侧目看他,“林兄……”

林稚水抬起脸:“怎么了?”

纪滦阳:“你当时,为何会站出来?”

“因为那是错的啊。”

“因为是错的,你就会站出来?”

“错的就是错的,错了就要改正,看到错误,自然该指出来——”少年拧着眉,满眼困惑,“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甚至脸上没有犹豫,没有迟疑,说出口的理念如此自然,仿佛这是一件吃饭喝水那般,不值一提的小事。

为什么有人可以这样?

纪滦阳:“天底下错事那么多,你也能一一纠正?”

林稚水摇头:“我不能,我只有一个人。”

但是……

“但是。”少年坦坦荡荡,心如明镜不可欺,“既然我遇见了,当然要管一管。天下之大,我顾不来,我只顾眼前。”

“哪怕眼前犯错的是当今天子?”

纪滦阳以为他会说,“要看具体情况”,“要权衡利弊”,“如果会动荡国家,那当以大局为重”,然而,林稚水说:“对。”

一个字,重若万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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