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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子延:“他怎么不自己来?”

詹前锦:“我咋知道。”

八成是觉得身为父亲上门向弃子讨钱太丢份儿,所以让小的来跑腿。

詹子延没法对这个未成年做什么,只能说:“我告诉过他,不会再给钱了,你吃完就回去,明天应该还要上学吧?”

詹前锦听了这话,放下了盒饭,头发像短毛刷似地直立着,给人感觉浑身是刺,闷声说:“我没在上学了,前几个月初中毕业就进厂了。”

詹子延惊讶:“为什么不读了?”他先前每个月往家里打三千,绝对能供一个孩子读高中了。

詹前锦白了他一眼:“我脑子笨,读下去也考不上大学,哪像你这么聪明啊,大教授。”

詹子延:“谁告诉你我是教授的?”

詹前锦:“爸妈说的啊,他们整天说‘都是同一个爹妈生的,你哥读书那么好,你怎么就这么没出息,肯定是不用功’。每次考差了都揍我,可我他妈就是笨啊,我有什么办法?”

十四五岁的少年没多少心眼,有憋屈就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也不管面前人只是个第一次见面的哥哥。

詹子延从见面起就觉得,詹前锦对他有股莫名的敌意,听到这里,终于明白这股敌意从哪儿来的了。

詹前锦看到他这个成绩优异的哥哥,就想起自己总被批评责骂的笨脑子。

而他呢,看到詹前锦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弟弟,就想起自己被遗弃的十几年。

总而言之,对彼此的印象都很差,谁看谁都心里刺痛。

但归根结底,这不是他的错,也不是詹前锦的错。

少年发完了牢骚,三两口把剩下的饭菜吃了,倒是很节约,一粒米也没浪费,菜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詹子延提起他发白的帆布包,仁至义尽地帮他拍了拍灰,然后下达逐客令:“好了,你要么今晚回去,应该还买得到车票。要么出去随便找家宾馆住一晚,明天再回去。”

詹前锦撇了撇嘴:“难怪爸妈骂你没良心,亲弟来了都不让住家里,还要赶我走。”

詹教授面上迅速结了一层寒霜,显露出学生们最惧怕的神态:“我不知道他们怎么对你说的,但我没有任何对不起他们的地方。你对我而言只是个陌生人,我没义务收留你。”

詹前锦大概是外强中干的性格,嘴上一口一个“他妈的”,见他板起脸真要生气了,又秒怂了,接过自己的帆布包,嘟嘟哝哝地往门口走:“不让住就不让住呗,谁稀罕,这么凶干什么……”

詹子延不是真心想凶他,从柜子里拿了几包上回给学生买的零食,塞进他包里,说:“车上吃吧。”

詹前锦粗声粗气地回了声“哦”。

真够没礼貌的。

詹子延不跟小孩子计较,顺嘴问:“你打算今晚就回去吗?”

詹前锦皱眉:“你又没给我钱,我怎么回去啊?肯定是打几天工赚了车费再回去啊,这么蠢的问题都要问,亏你还教授呢。”

少年似乎终于找到了自己比哥哥聪明的地方,噼里啪啦一顿输出,把詹子延都说懵了一瞬。

“家里没给你买回程车票的钱吗?”

“爸说讨不到钱就赖你家,去你学校闹,总能拿到钱的,我可不干那么丢脸的事儿。”詹前锦颠了颠自己的背包,拉紧背带,昂起头说,“听说晋城收入高,我可能两三天就赚够钱回去了,再也不来你这破地方——”

詹子延拽住了他的背带:“那你今晚住哪儿?”

詹前锦的高谈阔论戛然而止,似乎没有考虑过这个现实问题,过了一秒,再次昂首道:“老子自有办法。”

还“老子”呢,就是个自尊心强的小屁孩儿。

詹子延无奈地掏出手机:“算了,我给你订票,今晚就回去。我看看最近的一班车……八点半的,可以吗?”

詹前锦却眼神闪躲起来:“我不要今晚回去。”

詹子延奇怪:“为什么?”

詹前锦又逮着机会骂他:“你怎么这么笨啊,我今天刚来,没要到钱就回去了,爸妈肯定觉得我没努力要啊,我不得挨揍吗?”

詹子延怔了怔。

某些糟糕的回忆涌上来,他情不自禁地生出了共鸣:“嗯,他们打小孩……挺疼的。”

“是啊……”詹前锦似乎也想起了某些害怕的事情,眼中浮现出不安,但还是强装镇定地说,“我晚两天回去他们应该就不打我了,过夜就去公园好了,我来这儿的路上看到一个挺大的公园。”

詹子延一时语塞,动了点恻隐之心,但没有强烈到留詹前锦住下。

这不是他的责任,他不该自找麻烦。

好在詹前锦也没打算求他,最后嫌恶地睨了他一眼,恶声恶气地说:“我来之前还以为你住别墅呢,原来也就混成这样,读书好也没什么了不起嘛,凭什么爸就偏心你……还让你养猫。”

詹子延听到了此生听过最荒唐的笑话,实在忍不住,问:“你从哪里看出来他偏心我了?这和养猫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啊!”詹前锦突然大喊,听见楼道内传来自己的回声,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太不淡定了,又迅速降低了音量,扁了扁嘴,说,“爸说读不好书,不能养猫,会分心。”

詹子延奇怪:“你想养?可你不是怕猫吗?”

詹前锦低下头,半张脸埋进夹克衫毛糙发黑的领子里,瓮声说:“以前不怕的,自从他把我捡的小猫丢进河里淹死了,我总是梦到它来咬我,才开始怕的。”

作者有话说:

詹小弟:凭什么我不能养小猫,呜呜。

骆小南:他为了弟弟把我赶出家门,呜呜。

南南:喵喵(罐罐)

詹老师:一人带三弟,谁懂我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