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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慌忙揪住白石的袖子,指关节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着白。

脸色阴沉的白石垂眸看看这只小手,便又愉快地笑了。

“我的雇主是秦青,我是走是留也该由秦青决定。”

他话音刚落,秦青就快速摇头:“我不要白石走!我自己给白石开工资,不让公司拿钱!”

郑桥松极为不悦地皱眉,舌尖品出一丝苦涩。当初是他不够重视秦青才会让白石钻了空子,现在后悔也晚了。

“白总可不是普通的保镖。他在全世界各地都开设了安保公司,越是在战乱的区域,越是能看见白总的影响力。秦青,白总为了你已经耽误很多工作了。”

卫东阳语气温和地提醒。

这些话,即便是白石本人都没有办法反驳。为了保护秦青,他的确疏忽了公司的管理。

秦青脸色发白,十分不舍,却还是慢慢放开了手中被捏地起皱的袖子。

“以后还能见到你吗?”他小声询问,眼睛里溢出朦胧水雾。

这副无尽眷恋的模样把白石的心都看化了。

“当然可以。你有什么事只管给我打电话,无论多忙我都会第一时间赶来。”白石摁住秦青的后脑勺,把人往怀里揉。

只是恢复正常的工作和生活,对他来说却仿佛是一场颠覆。原来不是秦青离不开他,而是他离不开秦青。

卫东阳睨了郑桥松一眼,嘴角挂着一抹兴味的浅笑,仿佛在说“不用谢我”。

郑桥松冷冷回望,的确没有感谢对方的意思。

这几个人都是野狗。

“我该回去了,谢谢郑总的款待。”卫东阳站起身,笑着询问:“秦青,不送送我吗?”

“哦哦,好的。”秦青连忙转动轮椅。

“白总,你干脆跟我一起走吧?”卫东阳看向白石。

白石瞥他一眼,表情冰冷又不屑。然而就在此时,他的手机竟响了,对面有人颇为紧张地汇报了一些情况。

卫东阳含笑等候在一旁。

几分钟后,白石挂断电话,凶狠地瞪了卫东阳一眼,冷声道:“走吧,我公司有事。”

卫东阳再度看向郑桥松,优雅笑容里依旧写着一句话——不用谢我。

他好像能随意操控周围的一切,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会在他的意念中发生。

一瞬间,郑桥松竟觉得脊背发凉,从未有过的如临大敌的感觉,像黑色的巨浪猛烈拍打心防。

养伤期间,卫东阳时常来探望秦青。

朱晨风忙完了剧组的事,竟然把隔壁的别墅买下,当了秦青的邻居。他可以在家办公,作息时间很自由。

是以,郑桥松上班之后,秦青就会跑到朱晨风家,跟朱晨风整日整日待在一块儿。

朱晨风写剧本的时候,秦青就趴在桌子边,满眼崇拜地看着。朱晨风画分镜的时候,秦青就在一旁帮忙削铅笔,递草稿纸。

等朱晨风忙完了,秦青就会拿出《深瞳》剧本,让对方陪自己一起研读。

两人的感情越来越深厚,若是哪天不腻在一起,竟然觉得浑身不舒服。

996跑进朱晨风家里的厨房,扒拉开冰箱偷吃早上刚买的鱼肉。

“我的主人是个开鱼塘的,他养了很多鱼。一条叫做大白鲨,吃人不吐骨头。一条叫做虎鲸,是个穿西装的暴徒。一条叫做齿鲸,明明很凶却装优雅。一条没有名字,比克苏鲁还神秘。没准儿哪天他会长出触手,把整个太平洋都搅浑……”

996一边吃肉一边含含糊糊地哼歌,曲调十分欢快。

听见声音来到厨房门口的秦青:“……”

996回头瞥他一眼,晃了晃粗粗的尾巴。

“谁是大白鲨,谁是虎鲸,谁是齿鲸,谁是克苏鲁?”秦青好奇地问。

“你说呢?”996叼上鱼肉,一溜烟地跑了。

“喂,你回来说清楚!”秦青转动轮椅追上去,追到半路才后知后觉地喊:“谁养鱼了!你污蔑我!”

朱晨风听见响动从楼上下来,挑眉道:“大早上的,你喊什么?”

“我家的猫偷吃了你的东西!”秦青指了指被翻得乱糟糟的冰箱。

“没关系,它爱吃就让它吃,我让保姆再去买。”朱晨风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走进餐厅:“昨晚布置的作业完成了吗?”

“完成了。我演一个给你看看?”

秦青连忙把昨晚排练好的片段演给朱晨风看。

朱晨风纠正了几个细节,露出满意的神色。

秦青半趴在餐桌上,好奇地问:“用手摸,真的能摸出相貌吗?不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

“要不你试试?”朱晨风翘起二郎腿,表情兴味。

“好啊!”秦青立刻闭上眼睛,举起双手。

看着他默默仰脸,像安静的花儿绽放在路边,等待着旁人的采拮,朱晨风竟有些喉咙发痒。这是一个亲吻的好时机,发烫的嘴唇应该落在小孩光洁的额头或挺翘的鼻尖。

但火候还未到。现在若是用一个吻惊吓了对方,以后就不能这么自然融洽的相处了。

朱晨风颇为遗憾地啧了一声,这才慢慢靠近,让秦青的双手能触摸到自己英俊的脸。

就在这时,一只手忽然拉动轮椅,把秦青拖得远离。

朱晨风脸色阴沉下来,正想发怒,却见来人是自己的好友。

卫东阳竖起食指,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完了半蹲下去,把自己的脸贴上秦青白嫩而又温暖的手掌。

秦青开始抚摸,从饱满的额头到坚硬的眉骨,然后是高挺的鼻子,削薄的嘴唇。他柔软的指腹轻轻划过,带来令人沉迷的酥麻感。

卫东阳紧紧握住轮椅的两个扶手,牢牢掌控着面前这个无法逃离的小猎物,漆黑眼眸微微闪烁,泄露出一丝无法隐藏的侵占欲。

朱晨风双手插兜站在一旁,没有吭声。

他很想看看,只用双手,秦青能不能辨认出前面这个人。

秦青没有睁眼,笑容却十分狡黠。

“卫东阳!”他快活地喊了一声。

卫东阳愉悦地低笑起来,朱晨风则惊讶地挑眉,诧异地啧了一声。

还真的认出来了!

“怎么认出来的?”卫东阳捉住秦青在自己脸上乱摸的手。

“不是摸出来的,是闻出来的。你的香水味太好闻了。”秦青睁开眼睛,得意地晃动脑袋。

卫东阳握紧小孩的手,不舍得放开。

朱晨风酸溜溜地啧了一声,正准备说话,秦青仰头看向他,又道:“你的味道我也能闻出来。你是木质香气,像一片无边无际的森林。我特别喜欢。”

朱晨风舌尖的酸味便在此刻淡去,化为一声低笑。

996从柜子后面探出一个圆圆的脑袋,吐槽道:“这么危险的几条鱼都被你养得服服帖帖的!你还说你不是海王!”

秦青:“……”

不知不觉,三个月过去了,秦青养好伤正式进组。

由于他在养伤期间每天都在排练,开拍的时候也就特别顺利。半个月下来,大家给他取了一个外号,叫“一条过”。

一条又一条,秦青很快就把所有戏份拍完。无论是哥哥还是弟弟,他都扮演地得心应手。

原定四个月的拍摄时间,他提前一个月杀青,也算挽回一点损失。

最后一天,朱晨风告诉他还要再拍一个彩蛋。

“就这几句话,没有剧情描写?”秦青接过编剧递来的一张纸,上面写着几句临时创作的台词。

“你照着演就好了,别问那么多。”朱晨风没有解释。

“没有剧情描述,我怎么演?干念呀!”秦青抖着那张纸,很是不满。

“用你的灵气去演,别想太多。去吧去吧。”朱晨风摆手催促。

秦青盯着台词看了一会儿,只能无奈地走向拍摄场地。

这是弟弟出院之后和女朋友一起回家的场景。

秦青扮演的弟弟慢慢上楼。女朋友习惯性地跑上去搀扶他,忘了他的眼睛已经复明。

弟弟笑着说:“你知道家里总共有多少台阶吗?”

“有多少?”女朋友眨眨眼睛。

“一楼到二楼有二十五个台阶,二楼到三楼有十八个台阶。”

“你数得好清楚啊!”

“不是我数的,是那个人告诉我的。”

秦青原本只是在念台词,没有多想,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他忽然明白这个彩蛋的意义所在。

剧本里,哥哥假扮护工来到家中照顾失明的弟弟。他扶着弟弟的胳膊,带着弟弟一遍一遍在家里走,告诉弟弟台阶有多少,走廊有多长,每个房间有多大。

哥哥比失明的弟弟更了解这栋房屋的构造。为了教导弟弟怎样与黑暗和平共处,他肯定闭着眼睛在这栋屋子里摸索了很多遍。

可是当弟弟拉掉电闸,隐藏在黑暗中伏杀哥哥时,哥哥却表现得那么没有章法。他倒在弟弟竖起的刀尖上,摸到了弟弟架好的电线,被身后袭来的弟弟撞下楼梯摔得头破血流。

黑暗中,他在眼盲的弟弟面前完全失去了反抗力。

然而,那是真的吗?

不,那都是假的!为了帮弟弟报仇,为了给弟弟洗脱罪名,为了把一双健康的眼睛赠予弟弟,他明知道前方是死亡的陷阱,依旧跳了下去。

他用生命爱着弟弟,可弟弟却恐惧他,怨恨他,甚至发誓要永远忘了他。提起他,弟弟只用“那个人”代称。

秦青像是被电击了一般,僵硬地站在楼梯上,然后双腿一软竟瘫坐在台阶上,茫然地看着前方,流下滂沱泪水。

原来这个彩蛋才是真正的结局。

痛彻心扉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