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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母亲带来,试图唤醒吴彩衣残留的最后一丝人性。

他永远不会让自己失去做人的底线。

“在我妈的见证下,签字吧。”秦青扬了扬下颌,语气里带着遗憾:“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让她失望。”

吴彩衣藏在衣兜里的手臂颤了颤,头始终不敢抬起。

秦青叹息了一声,缓缓说道:“吴彩衣,你是我妈耗尽心血培养出来的。她曾经对我说,你是她这辈子最杰出的作品。”

吴彩衣低垂的头猛然抬起,又立刻压下去,手臂颤得厉害。

“她说你早晚有一天会散发出最独特的香气。她说你一定能超越她,成为最优秀的调香师。”秦青把骨灰盒推向坐在对面的吴彩衣。

“你敢让我妈闻一闻你现在散发的气味吗?你做了什么,她全都知道。”

秦青没有明说,但他认为吴彩衣能听懂。

为了制造毒气,吴彩衣忙到半夜,今早没有洗漱换衣就匆匆赶来公司。她身上一定残留着许多气味。

化学试剂的气味,心脏腐烂的气味,犯罪的气味……

现在的吴彩衣,哪里还能散发出香气?母亲能闻到的,全都是这些让她失望透顶的气味。

终于,吴彩衣慢慢把颤抖的手臂从口袋里抽出来。

秦青握紧遥控器。一旦看见毒气瓶,他会立刻开启安全气囊。

吴彩衣的手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拿。紧紧握着的毒气瓶,在最后一刻松开。她抓起那支钢笔,在一份又一份转让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姓名。

她没有翻看合同,仔细去寻找隐藏在文字里的陷阱。

秦婉怡在看着她,她只能把最好的一面拿出来。

签完厚厚一沓财产转让合同,她把一枚芯片放在桌上。

“这是我银行保险库的钥匙,里面存放着秦氏香谱。”她低垂着头,不敢去看那个骨灰盒,嗓音沙哑地说道:“我把我刚刚收购的种子公司也给你。这份财产不在协议之内,但我已经不需要它了。去准备合同吧。”

闭目养神的二爷爷猛然睁开眼,朝吴彩衣看去,表情十分错愕。

他没想到这个女人会做出有违本性的决定。

吴家人是一群贪婪的恶狼,抓住猎物之后恨不能敲骨吸髓。

把耗费巨资收购的公司无偿转让给秦青,吴彩衣怎么舍得?

秦青却并不感到意外,也没有拒绝。

他冲坐在一旁的助理点点头。

半小时之后,一份转让合同摆在吴彩衣面前。她照样没有细看,直接找到签字的地方落下姓名。

做完这一切,她站起身离开,推门的一瞬间终究还是没忍住,回头深深看了一眼。

眷恋的目光落在骨灰盒上,又仿佛被烫伤了一般匆忙移开。

吴彩衣推开门走出去。两名警察迎上来,给她戴上手铐,口袋里的毒气瓶被搜走,非法制造危险物品,罪名又多加一条。

大门即将合拢的一瞬间,吴彩衣又回头看了一眼,忍耐许久的泪珠终于落了下来。

“秦阿姨,如果你还在,我不会变成这样。如果你还在,我一定当一个好人。”她大声喊了一句,嗓音里带着哭腔。

大门合拢,隔绝了喊声。

秦青用黑布慢慢包好母亲的骨灰盒。

二爷爷欣慰地说道:“你现在也学会攻心了,不错!”

秦青笑了笑,没有说话,垂落的发丝挡住了满脸的疲惫。

“你以后准备怎么经营公司?趁大家都在,你跟我们聊聊。”二爷爷鼓励道。

“我不准备管理公司。”秦青摇头道:“专业的事应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做。我对管理一窍不通,贸然插手只会给大家添乱。以后我就专心调香,公司交给职业经理人去打理。你们有好的人选可以推荐给我。”

各位股东面面相觑,继而露出欣慰的神色。

二爷爷一下一下鼓掌,笑声爽朗,“好好好,你能说出这些话就已经是个合格的总裁。我们会把候选人报给你,你来做决定。”

秦青点点头,捧起母亲的骨灰盒,“散会。”

云惊寒和楚南溟一左一右站在秦家大宅门口,怀里各自抱着一盆花。

秦家的佣人们躲在窗帘后面偷看,嘴里聊着八卦。

“这两个选谁好啊?都太优秀了!”一名女佣颇为纠结。

“我选楚教授。”

“我选云军长。”

“我两个都要!”

“你臭不要脸!”不知谁提高音量骂了一句,然后就是一片哄笑。

楚南溟和云惊寒齐齐回头,朝二楼的窗户看去。

佣人们捂住脸四散而逃。

“你说秦青会选谁?”云惊寒收回目光,取出一支香烟叼在嘴里。

楚南溟没有说话,英俊的面容紧绷了一瞬,花盆在手里轻颤。他大约也知道,自己已经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离婚了就不要再来了,没意思。”云惊寒点燃香烟,看着前方冷声说道。

“来与不来是我的自由。”楚南溟语气沉稳,眼眸里却藏着颓败。

“你还是不懂感情。”云惊寒瞥了楚南溟一眼,说道:“死缠烂打只会让秦青越来越反感你。你看的那些情感类书籍,里面应该有写到这一点吧?”

楚南溟眸光闪了闪,没有接话。

云惊寒低笑起来,“看来是有的。”

楚南溟垂落在裤缝边的另一只手用力握成拳头。

他已经不知道怎样做才是对的。似乎他的每一个选择都会让自己陷入更糟糕的境况。

感情的拉扯就像黑白棋子的对垒,第一步是基调,它决定了后面的每一步。一步错,步步都错。

手里的花盆重若千斤,沉地压手。站得笔直的楚南溟忽然挪动两步,走到台阶下,背对云惊寒。

云惊寒捕捉到了他的恐惧和焦躁,于是乘胜追击:“我们三个今天就做一个了结吧。”

楚南溟没有回头,只是僵硬了脊背。

“让秦青来选。”云惊寒吐出一股烟雾,徐徐说道:“被选择的人留下,被放弃的人消失,以后我们互不打扰。”

“我不同意。”楚南溟看着前方,嗓音沙哑。

他不同意,因为他知道自己不会是被选中的那一个。

云惊寒低声笑了笑,问道:“最好的前任是死了的前任,这句话你听过没有?”

楚南溟又往前走了几步,来到马路边。在这里,他能更早地看见秦青。他的背影非常挺拔,气场森然强大,但云惊寒知道,他的内在已摇摇欲坠。

在喜欢的人面前,楚南溟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普通人非常脆弱,很容易受伤。

“跟你在一起,秦青得不到认同。你说你不懂调香,你说你没有帮秦青研发配方,别人就一定会相信?我告诉你,秦青获得的成就越高,相信的人会越少。他们只会把最大的功劳推给你,谁叫你是楚南溟。”

云惊寒看着楚南溟的背影,继续说道:“除非秦青换一份职业,不与你的职业有任何重叠,否则他只能一辈子活在你的阴影里。”

垂眸看着怀里的花,云惊寒笑道:“你觉得他愿意换一份职业吗?”

楚南溟始终没有说话,垂落在身侧的拳头越握越紧。

“别再来打扰他。不被人看见是很痛苦的一件事,你理解不了他的心情。两个相互无法理解的人怎么在一起生活?”云惊寒走上前,深深看了楚南溟一眼。

楚南溟的薄唇微微开合,似有话说,最终却选择了沉默。

以前,他的确无法与人共情。但现在,面对秦青,他可以感受那人的感受,也可以为那人的痛苦而痛苦。于是他知道,云惊寒说的是对的。

他投下的阴影总会将秦青笼罩,让秦青散发的光芒不被看见。

如果秦青是毫无野心的人,甘愿活在楚南溟的阴影里,这份感情才有可能继续。

但秦青不是。他也想振作,他也想发光,他也想成为像母亲那样影响一个行业的人。

对楚南溟来说,这是一个解不开的诅咒。

怀里的花轻轻颤了颤,不知是被风吹的,还是因为双手捧得不够牢固。楚南溟看着秦青有可能驶来的方向,眼眸里的光几乎已经熄灭。

云惊寒无声一笑,劝说道:“让秦青来选,怎么样?我尊重他的决定,你呢?你给不了他最基本的保护,不会连尊重都不给吧?”

这句话刺中了楚南溟的痛处。他最后悔的事就是不曾站出来,与秦青一起对抗网络暴力。

那时他只需说一句肯定的话,清楚地表明自己的心意,就能把秦青好好地保护起来,但他没有那么做。

他错过了最好的机会。

“好,让秦青来选。”他听见自己空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灵魂仿佛脱离了身体,站在高处,看着注定会到来的可悲结局。

云惊寒眯了眯狭长的眼眸,把香烟杵灭,精准地弹入不远处的垃圾桶。

他笑了,声音低沉,充满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