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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眼见皇后忽然间发飙,大杀四方,毫不留情,一张脸生生涨成了猪肝色——训斥六宫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对自己指指点点!

杜若离,哀家看你真是失心疯了!

太后急怒攻心,猛地站起身来,伸手朝皇帝脸上一指,就觉眼前发黑,天旋地转,身体随之摇晃起来。

淑妃离得最近,发觉的也最快,再顾不得抹眼泪了,快步上前,将太后搀扶住,叫稳稳的坐在了座椅之上。

“姑母,姑母?!您感觉如何?!”

太后只觉脑海中晕沉沉一片,嘴唇动了动,却是有气无力,做声不得。

淑妃见状慌了,刚停住的眼泪再度倾泻而出,反倒是皇帝反应迅速,急忙近前去扶住太后手臂,叫了连声“母后”之后,见太后无甚反应,又当机立断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太医!”

守在门口的内侍大梦初醒,一溜烟朝着太医院方向跑了。

淑妃恶狠狠的瞪着皇帝,咬牙切齿道:“杜若离,要你来做好人?姑母之所以如此,全都是你害的!”

说完便伸手推他:“你走开,不要靠近姑母!”

皇帝猝不及防,被她推得倒退一步,顾不得找东西扶住,便下意识的护住肚子。

贤妃同太后没什么深情厚谊,也很乐得看皇后和淑妃狗咬狗,要是杜若离发挥超常,直接把太后给咬死了才好呢,以后且看淑妃还有什么倚仗!

太后身体那么一晃,淑妃就冲上前去稳稳的占据了她左手边,紧接着皇帝也上去占据了太后右手边,贤妃懒得趟这趟浑水,便只坐在座椅之上,忧心忡忡的捂着肚子,做出一副焦急不已的样子,实际上巴不得杜若离闹得再大一点,直接把那老东西给气死!

贤妃压根不在乎太后的死活,这会儿自然也不会将心思放在她身上,也是因此,她第一个发现了皇帝举止中的怪异。

太后高坐上首,下方另铺了一层紫檀木台阶,淑妃气急之下推了皇后一把,皇后站立不稳,踉跄一步,正常人该是先抓住点什么站稳身体才是,可皇后不是!

她第一反应就是先护住肚子!

霎时间,贤妃心里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

别人或许不明白,但贤妃这个身怀有孕的人,马上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杜若离怀孕了!

一定是!

得到了这个结论,再去想方才她嚣张跋扈的态度与对自己的警告,贤妃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杜若离或许是有点彪,但是她不傻,现下如此,就是有意为腹中之子铺路!

贤妃想到此处,心中五味俱全,若非太后还半晕半醒的倒在淑妃臂弯里,场面一片混乱,她几乎控制不住想要自嘲几句,大笑出声。

杜若离啊杜若离,你我还真是冤家路窄!

我入宫为贤妃,你入宫做皇后,我前脚有孕,你后脚让我淋着雨罚跪,断送了我腹中孩儿的元气,现在我苦苦思索着该如何用这个注定保不住的孩子谋取一份益处,你却在此时有了身孕?!

上天何等不公!

贤妃心头愤懑,妒火中烧,恨得几近双目滴血,就在此时,肚子里的孩子忽然间动了一下,她猛然回神,再看一眼满脸焦急守在太后边上的皇帝,有些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极为浅淡的,阴惨惨的笑意。

这大概就是命吧,皇后娘娘。

你的孩子来了,我的孩子却要离开,既然如此,倒不如叫他们俩黄泉作伴,也不寂寞。

你意下如何?

……

太后身体有恙,侍从们不敢隐瞒,另有人紧急往宣室殿送信,芈秋跟太医几乎是一起过来的。

淑妃既忧虑于太后的身体,又害怕太后真的有了什么,自己在宫中再无倚仗,心头焦躁不安,如有火焚,抽泣着迎上前去:“表哥,你快来看看姑母吧,她老人家被皇后给气晕了——”

芈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皇帝便已经变色,一把扯住淑妃,将她甩到一边,盛怒不已:“这里是寿康宫,本宫这个皇后都没发话,要你越俎代庖,向陛下陈情?没规矩的东西,还不住口!”

当着芈秋的面儿,淑妃才不跟她呛声,只委屈兮兮的红了眼圈儿,颤声道:“表哥……”

皇帝瞬间就炸开了。

表哥表哥表哥,你搁这儿表你妈呢!

这女人从前看着还是有点可爱的,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下毒,使小性子,拈酸吃醋,目无尊卑,煽风点火,活脱儿一个负面集合体!

承恩公府到底是怎么教女儿的?

幸亏当年没册封她做皇后!

皇帝横眉立目,就要去寻淑妃晦气,淑妃委委屈屈,等着芈秋做主,其余宫妃纷纷起身行礼,缩着脑袋躲在一边儿不敢吭声。

芈秋懒得给她们做裁判,只问太医:“太后身体如何?”

一句话落地,皇帝和淑妃的心神都被吸引了过去,厅内这一群人,除去太后身边的忠仆,也就是他们俩最在意太后的状况了。

太医小心翼翼的诊了脉,眉头微松:“回禀陛下,太后娘娘之所以会晕倒,皆因受了刺激,急怒攻心所致,臣为太后扎上几针,再开几服药,吃过之后便会好的。”

芈秋眉宇间郁色稍减,叫太后身边的人去盯着太医煎药,自己往上首处坐了,冷着脸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一眼可怜兮兮的淑妃,再瞥一眼愤慨含怒的皇帝,芈秋将视线转向另一人:“贤妃,你来讲!”

她会点贤妃来进行陈述,倒叫殿中人齐齐一怔,转念一想,又不禁豁然——皇后跟淑妃已经是剑拔弩张,无论听信哪一方的说辞,都有偏听则暗的可能,而贤妃作为中立的第三方,身份足够,又置身事外,的确适合陈述实情。

皇帝的神色也显而易见的放松起来,甚至还有一点小小的开心。

杜若离之前虽然跟我冷战,但到底还是在乎我的嘛,都没听淑妃那个贱妇叭叭叭,直接把话语权交给了柳儿。

要知道后宫之中,不会有比柳儿更单纯善良的人了。

所有目光都投到了贤妃脸上,而她迟疑再三,终于缓缓开口:“今日臣妾等人往寿康宫来给太后娘娘请安,叙礼之后,太后娘娘便说起冬至节礼的事情,厚赐诸妃,又讲陛下恩德,准允母家往宫中探视,姐妹们听了,都很是感激,只有皇后娘娘……”

芈秋眯起眼来:“皇后怎么了?”

贤妃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皇帝,很害怕他似的,连声音都压低了:“只有皇后娘娘不高兴,虽也受了赏,神色却是怏怏,讲太后娘娘是节礼是不是过于简薄了……”

皇帝:“……”

蛤????

离大谱了家人们!

朕什么时候说太后给备的节礼太过简薄了?

说的不是她赏赐朕二十只骚鸡的事情吗?

贤妃你这是怎么回事,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皇帝看着贤妃,慢慢皱起眉头来。

贤妃见状愈发战栗,神态不安。

她扶着肚子,动作艰难的站起身来,向皇帝屈膝见礼,满脸歉疚:“臣妾左思右想,大概是因为皇后娘娘入殿请安时太后娘娘没有及时叫落座,所以才心生不快的。只是此事实在怪不得太后娘娘,都是臣妾身子不争气,太后娘娘拉着臣妾多问了几句皇嗣,方才没注意到皇后娘娘……一切都是臣妾的错,还请皇后娘娘恕罪,您骂臣妾几句、打臣妾几下都行,只希望您别因此与太后娘娘生隙,叫陛下左右为难。”

说到最后,她深情的看向芈秋,旋即又自责的低下头去,那脖颈纤细雪白,宛如一只收到惊吓的怯怯白鹤。

空间里边吕雉嗤笑一声:“这味道,一闻就知道是陈年绿茶了。”

武则天抱着手臂笑:“就是不知道皇帝陛下现在还喜不喜欢喝。”

事实上,这会儿皇帝已经懵了。

柳儿,你在说什么?!

朕什么时候因为座位的事情怪你了?!

就算之后跟太后掰扯起来,也是因为淑妃那个碎嘴啊!

叫你这么一说,怎么显得朕是个小肚鸡肠、毫无孝悌之道的悍妇?

皇帝脑袋里边儿嗡嗡的,脸上神情一片空白。

芈秋心下冷笑,却寒着脸问六宫:“事实可是如此?”

众妃以淑妃为首,纷纷起身离席,恭敬道:“贤妃娘娘所言甚是。”

皇帝呆坐在座椅上,木然的看着厅中那一片低垂下的发顶,满心错愕,震颤非常。

你们——

你们明明知道贤妃说的不是真的,却助纣为虐,联合起来陷害朕!

他满心失望,痛心疾首,再去看怯怯低着头的贤妃时,语气里不禁平添几分难以置信的颤抖:“你……不,不是这样的!”

贤妃抬起头来,神情单纯而无辜:“皇后娘娘,您的意思是臣妾在撒谎吗?可是方才发生的神情,大家都看在眼里,您因为节礼的事情不满是真,入殿时没被太后娘娘顾及到赐座也是真的,臣妾所言,安有半句假话?”

皇帝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有口说不清。

贤妃说的都是事实,他无从反驳,可实际情况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

他有心辩解,不远处向来附从于淑妃的一个宫嫔却适时的揩了揩泪,哭诉道:“谁不知淑妃娘娘与贤妃娘娘一向都是恭谨侍上的标杆?诸位姐妹不敢明说,贤妃娘娘顾及皇嗣,深惧皇后娘娘,只是臣妾实在不忍见太后受辱,身心蒙痛……”

说完,又抽抽搭搭的将方才之事讲了,掩盖住淑妃的挑衅与讥诮,只讲皇后无礼,辱骂宫妃,指摘太后,气焰滔天,六宫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众妃嫔听到最后,齐齐更咽,有拿着帕子拭泪的,有小心翼翼看一眼皇帝,又忙不迭将视线挪开的,还有的一直低着头小声抽泣,好像他是个会吃人的怪物一样。

皇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去看这群花一样的、自己曾经宠爱过的女人,更深觉往昔不过一场噩梦,红颜即是恶鬼,反转两面,不过如此。

芈秋对此早有预料,静静听贤妃和那名宫嫔说完,神色冷厉,目光如电:“皇后,你可有什么想分辩的?”

皇帝木然转过头去,正对上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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