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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马屁没拍好,直接拍到了马蹄子上。

唐氏之所以叫萧宁宁回来,就是为了顶替她女儿入宫的,怎么可能叫萧宁宁顶着个罪臣之女的名头?

宫里边传话出来,说的清清楚楚,非得是嫡女才行!

这时候兰姨娘刚把马屁拍完,唐夫人就冷了神色:“我在同咱们家大小姐说话,几时有你这个妾侍插嘴的余地?没规矩的东西,倒在家门口丢人现眼!”

兰姨娘这时候还不知道哪里出了错,本就是欺软怕硬的人,被训完之后眼眶里立马就冒出泪花来了,只是也不敢顶嘴,弱弱的向萧绰行个礼,怯怯缩了回去。

萧绰看一眼蹲在门口的牛鬼蛇神,半点虚与委蛇的意思都没有,唐夫人都把梯子递过来了,她不爬上去,岂不是辜负了?

于是她也拉住唐夫人的袖子,双目如电,口舌如雷,一张嘴就是一记意大利炮:“这一路上过得不顺遂,丫鬟们侍奉的也很不周到!”

“钱妈妈年纪大了,人也糊涂,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当今天子的私事,那是能议论的吗?她这是想拖着全家人一起去死啊,什么东西!赶紧想个办法把这匹害群之马弄死拉倒!”

“还有你派过去的丫鬟,都没人把我放在眼里,哪是把我当成相府的大小姐,分明是把我当成打秋风的穷亲戚!这知道的是钱妈妈糊涂,丫鬟们势利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小妾上位,有意给我这个原配嫡女一个下马威呢!”

唐夫人:“……”

其余人:“……”

钱妈妈颤颤巍巍的跟在后边,整个人都出离愤怒了——你咋好意思在相府门口大声告状?!

一直不都是你动手打我的吗?!

先前小厮来报信的时候,提过萧宁宁的性格,唐夫人知道她不说善茬儿,这才想着先声夺人,哪成想对方真是不按套路出牌,三十六计使的比她还溜!

唐夫人脸上笑容僵住,她旁边的萧明明见不得母亲被这个所谓的原配之女欺凌,屈膝行个万福礼,细声细气道:“大姐姐,这是相府门口,不是小小的吕家村,也不是深宅内院,你就算有天大的不满,也该顾忌家族的声名和你的闺誉,收敛些脾气。再则,母亲毕竟是长辈,你你我我的称呼,怕是不好吧?”

瞥一眼对方因为常年劳作而难掩粗糙的手掌,她眼底不由自主的闪过一抹轻蔑。

要不是因为宫里突然点了相府嫡女进宫,要不是当今天子实在暴虐,这村姑怕早就该在吕家村老死了,哪里会有今日的福分!

萧绰压根不把这根嫩豆芽放在眼里:“这位妹妹,你在家念过些什么书,都得过什么病?圣人都讲过而能改、善莫大焉,你觉得这话不对吗?做错事不要紧,能及时改正就好了,跟在哪儿有什么关系?咱们行得正站得直,自然不怕!还有……”

她向萧明明示意唐夫人:“这是你的母亲,不是我的,认娘这种事情你自己来就好,大可不必连带着我那一份一起带上。我娘已经辞世了,我亲眼看着她下葬,怎么就从天而降了一个野娘?”

萧明明生生给呛的变了脸色,面露怒色,正待还声,却被唐夫人一把拉住,死命捏住了她手腕。

然而萧绰尤嫌不够,特意转过脸去看唐夫人:“我娘虽然跟我爹和离了,我也跟我娘一起搬了出去,但是我还在相府的时候,的确是管我娘叫娘,管你叫姨娘的——唐姨娘,我这么说,你不生气吧?!”

唐夫人:“……”

我敲里吗萧宁宁!

掩在衣袖内的那只手死死的掐着掌心,她皮笑肉不笑的牵动一下嘴角:“我怎么会为这点小事跟大小姐生气。”

萧绰:“我想也不会,毕竟我说的都是实话啊!”

说完,她也不看众人脸色,便迈步往相府走:“我住在哪儿啊?姨娘既差人请我回来,不会连住处都没安排吧?不会叫我的住处比二妹妹还差吧?我猜也不能,到底我是原配留下的嫡长女,二妹妹姨娘做小的时候生的,身份上差着呢,姨娘怎么好意思叫她越过我去,我说的没错吧……”

萧明明几乎都忍不住要冲上前去给她开瓢了,却被唐夫人死命拉住。

一个将死之人,同她计较什么呢。

她强行牵动一下嘴角,一字字从牙缝里挤出去:“怎么可能?委屈谁,都不可能委屈你啊。”

萧绰也笑了,笑完又问:“我爹呢?钱妈妈不是说他快要病死了吗?”

唐夫人又噎了一下,示意底下人重新去给她布置屋子,自己则带着她往正房去见萧相萧远禄。

……

钱妈妈说相爷病了,想见女儿,纯粹是诓骗她过来的说辞,萧绰明白这一点,在府门口见过萧绰之后,唐夫人也知道她明白这一点。

相较之下,萧远禄便要直截了当的多,装都没装,身体康健、中气十足的接见了她。

父女俩数年未见,四目相对,彼此都觉陌生。

萧远禄身居相位多年,自有识人之明,上下打量过长女之后,便知道她不是随随便便能糊弄过去的,讥诮的笑了一声,将事情原委说与她听。

“当今的原配皇后薨逝已满三年,宫里正张罗着选秀,各家的嫡女都得前去,这才想起你来。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当今性情暴虐,并非容易相与之辈……”

唐夫人变了脸色,看看萧远禄,再看看萧绰,急声道:“老爷!”

萧远禄冷哼一声:“你瞒得过一时,难道瞒得过一世?!”

又对萧绰道:“你也不必觉得不公平,这于你而言,也是个机会,你外祖家的案子是当今定下的,你以相府嫡女的身份进宫,很可能得到后位,若是你自己争气,说不得还能叫陛下洗去你外家身上的罪名,叫你母亲泉下安心!”

萧绰面露动容之色,嘴唇紧抿着,没有说话。

萧远禄摆摆手,打发她出去:“该说的都说了,你去歇着吧。”

萧绰瞥了他一眼,痛快的转身离去。

唐夫人焦急不已,直到她走了,才低声问丈夫:“老爷,当初那案子可是你跟妾身娘家一起订下的,若是陛下当真愿意为她翻案——”

萧远禄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滑稽的事情似的,大笑出声,良久之后方才停下:“夫人啊,你在说什么傻话?当今天子的心性你难道不知道?原配皇后的头骨现在还被他当酒器使,这丫头何德何能,叫他改变心意?”

他安抚的拍了拍唐夫人的手背:“我只是想叫她安分一点,老老实实的进宫去死罢了。想叫驴子往前走,那不得在它前边儿吊个萝卜吗?”

唐夫人转忧为喜。

萧绰进京之后,只见了萧远禄一面,之后无论她在萧家后宅怎么折腾,他都再没出现过。

是啊,她心里清楚,反正在他眼里,自己已经是个死人了,再怎么折腾也改变不了最终结果。

萧绰一翻手,看着凭空出现的那把榔头,在心底冷笑。

爹啊爹,你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送我进宫。

叫我俯首做低,得宠之后为外家翻案?

这一切的前提是皇帝可以沟通。

明知道那是个以杀人为乐的恶魔,我怎么可能去走这条路?

为了叫自己的颅骨变成酒器,为了叫自己的腿骨作为鼓槌敲击在鼓面上?

我不会为了那一丝虚无缥缈的希望,而叫自己出于利剑之下,日夜不得安枕。

我不是会为了情谊而付出一切的人。

我是口袋里被人遗忘后丢进洗衣机的卫生纸。

我碎了,你们也别想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