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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围观街坊,越想,也越是这个理儿。

最后还有人啧啧几声说到:“可不就是,要不然人家是个小贵人呢!你瞧,五岁就懂得的道理,咱活了几十岁了,咱也没明白!这人啊,吃什么,穿什么,那是大地母神安排好的,谁也不能越线,最后都是屎,对吧?”

正说的热闹,他们却忽然感觉脚下戏台轻微颤抖。

然后,他们听到了一阵沉闷的号子声儿。

“呼咻!呼咻!呼咻……”

没多久,十多位高克人,用肩膀扛着一根足有二十五六米长,有两米半高的半扇核桃圆木回来了。

等这些高克人来到老戏台前面,江鸽子小跑着过来,他先是指挥着邓长农他们将老戏台前面的酒桌子全部处理干净了。

又带着一个高克人,从戏台下面将那些青石条,一根一根的,按照开字形状贴台墙摆好。

等到那根巨大的半扇核桃木靠着戏台老墙放好之后,老街坊们这才看到,这根木材中心的地带,已经到处都是虫眼儿,还有大面积的朽洞儿。

可惜了!这么大的一根核桃木料子,竟然是一根废材。

当最后一个高克人,把一个巨大的木匠工具箱放到地下之后,那些高克人又七手八脚的从外面抱回块巨大的油布,将老戏台前面的空地,遮天蔽日一般的给遮挡了起来。

最后,他们牵着五只明天要宰杀的大肥羊高高兴兴的就走了。

从头至尾,老街坊没有一个人上去跟这些高克人搭话。而那些高克人也一样,他们的眼神,也都不会落在老街坊身上。

江鸽子看着他们的背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最后就只能无奈的叹息一声了。

这一步,也不知道是高克人先迈出一步,还是外面的世界,先主动跟高克人接触一下。

反正啊,他看难整。

“我说杆子爷儿,昨儿您拉一车烂木根儿回来,今儿您这……这料子废了呀,您整它做什么?”

黄伯伯的声音从身后忽然响起。

可他话音还没落,薛班主又在身后讥讽一般的骂上了:“个老东西你才吃几天的肥肉,咱鸽子愿意干啥,就干啥!你管的到宽!”

说完,薛班主顺手摸了几下大木头,然后一脸宽容的笑着说:“玩吧,玩吧……长农跟我说,这里没光了?没事儿,回头叫他们给您吊一串儿大灯泡去,要最亮的……电线……就从隔壁工地扯,反正他们也用咱老三巷的井水了。”

他这话刚说完,街里一位叫马六太太的就插了话:“那!我去叫我家掌柜来,他干半辈子电工了,这玩意儿我家掌柜熟练着呢!”

就这样,杆子爷儿要玩,就全老三巷子宠着他玩儿。

江鸽子看着大家四下散去,就捏着鼻子嘿嘿笑。

他来来回回看着面前这根腐朽了三分之一的核桃木,说实话,旁人看它是废料,可是他却从这根木头上,看到了《清明上河图》!

哦,不对,是《夕阳下的老三巷》。

以前,他常听自己亲爷说,文玩的好多玩意儿是不能提前设计的,是看到料材,心里才有设计的,作品那是随着料子的灵气儿走的。

这也是注定的!

今儿他一大早去废料厂捡宝贝儿,才刚进去,一眼就看到了这半边核桃木。

当下他心神一动,一副长长的《老三巷》旧景就出现在他眼前了。

虽然前段时间,他一直对参赛的五幅作品已有腹稿,可是等到这块料材出现在他眼前,那些腹稿,除了必须的传承作品一副,而其它的四幅就不必出现了。

要知道,按照国际艺术大赛的规定,十米以上的大幅作品,是可以反复参赛的。

江鸽子打开地上新买的工具箱。

随着巨大的六层工具箱打开,整整六层的雕刻电锯便齐刷刷的一层层铺开了。

他从工具箱最下面一层拣出一副手套带上,摸着这根核桃木,又是喜爱,又是亲昵的他就又摸了一圈儿。

薛班主也在他身边跟着摸索。

摸到最后,老人家到底没憋住,就斟酌的问了句:“这么大……杆子爷儿,可来得及?”

江鸽子拍拍木头,胸有成竹的点头说到:“您老别急,来得及的!”

“那就好!那就好,那……那你玩吧,也别上火……啊!”

“我没上火。”

“那就好,想开点儿,不急!这个,这才第一届,以后年年有会的哈。”

“恩,我知道呢!”

“那……那你玩吧,我去看那三个兔崽子,这一天天的,转个弯儿就看不到人影了……”

随着盲杖突突点地的声儿远了。

没片刻,黄伯伯又过来了。

他拍着这根巨大的核桃木,也是走了一圈儿之后问:“杆子爷儿,这根木料您多钱儿弄的?”

别是上当了吧?咱们杆子爷年纪不大,看上去倒是能扛事儿!那还不是被这帮没脊梁的给逼的!

往日,孩子可是好多小事儿上,还是不懂的,他待人接物也不灵光,说话不过脑,得罪人都不知道。

那外面的人精子那么多,可别给杆子爷儿骗了去啊。

不过,这守着家门口的一亩三分地,要真是骗了……那,那也不当紧,回头跟老街坊说说,再把钱儿给杆子爷儿凑起来就好了。

江鸽子没抬头的笑着说:“您甭担心了,这是我从艺术材料厂那边的废料处理中心抬回来的,没要钱儿!”

他说没要钱儿这四个字的时候,声音提的很高。

这里三圈外三圈的街坊,听到不要钱儿了。

就纷纷说:

“不要钱儿啊!那您玩儿吧!”

“杆子爷儿,要钱也不要紧啊!您随意花用,咱们啊!供得起。”

“就是,一家一贯也给您能随随便便弄来一两百贯了,您玩吧!”

“玩吧,玩吧……”

后来有人喊了一句开饭了。

喊完,那边大锅就开了盖子,那头都又排着队,领了肉菜,高高兴兴的都抱着锅儿,提着大馍馍的一个个回了临时的家。

邓长农给江鸽子选了最好的肉菜,又挑了笼屉中间特制的几个有糖心的馒头,上了托盘,还双手捧了过来。

江鸽子抱着大碗,靠着自己新得的大宝贝儿,一边看着那些街坊的背影,一边在脑袋里组织构图。

他想起刚来那天早上。

他从江坝头家里出来,然后……对面的段爷爷正在家门口喂鸟儿。见到他出来了,就问他:“娃儿,你谁呀?”

后来,江坝头跌跌撞撞的从屋里出来,跟街坊们解释说,以后这就是自己的养子了……

再然后,他就轻易的,一句废话都没有的被老街包容了,也从那一刻开始,他就成了这老三巷大家的孩子。

到了现在,他能随意掀任何一家人的锅盖儿,能穿三条街妈妈太太手里的衣裳,鞋子,能被千数老小街坊疼着,喜爱着……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一下。

那街头百家饭的香味,大雨浇灌老瓦当的滴答声,街头打牛奶的铜铃声儿,铁琵琶声儿,还有老街上漂亮女士,脱去长袜,穿新鞋儿的嫩脚丫儿,更有一路走来,无数大手摸着他的手,耐心亲昵的用手掌,大冬天翻动他穿了几层衣裳的嘱咐声……

旧的老三巷再也回不去了呢!

可老街没了,拆了……他也终于找到了一种办法,把老三巷一切的屋子,一切的人,还有那些回不去的时光,用这样的办法,永永远远地给街坊们留了下来。

其实,这才是艺术存在的意义吧。

别的不不敢吹,对于一个基础木匠满级,经历上一世无数地球艺术作品的熏陶,还身怀灵窍,开了巨大金手指的他来说,如果这样东西都做不好,那他还真白穿越一回了。

这天夜里,十几个巨大的灯泡在棚顶亮着。

江鸽子在茶亭铺开一卷长长的白纸,他削好绘图笔,坐在哪儿,思考了很久之后,才缓慢的开始架构草图……

然后在天明的时分,薛班主听到了一阵相当折磨人的声儿。

吱吱……嘎嘎……吱吱吱……嘎嘎嘎嘎……

老人家坐起来,又躺下去,最后又坐起来,拿起自己的盲杖就是一阵没命的敲墙。

以往他敲几声,隔壁那三个兔崽子就蹦来了。

可今儿,凭他都扯着嗓子喊了半天,何明川才跌跌撞撞的进了屋,用吼一般的声音问他:“爷!您老要干啥?我给您提尿盆去?”

“不用!外面啥事儿啊?!”

“啥?!”

薛班主指指外面,又指指耳朵。

然后何明川过来,对着他耳朵喊了起来:“爷爷,以后您睡不得懒觉了!!咱杆子爷在上面锯木头呢!!”

薛班主听完,折断一般的跌倒在自己家枕头上,然后谁也没听到他的叨叨。

他说:“哦!这样啊!!玩吧!玩吧!高兴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