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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华裳叹息道:“原来如此。今夜他在楼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和二郎起冲突,还把拐杖、茶壶撞翻了,真是……急性子?呢。”

明华裳说得委婉,宝珠笑笑,露出一种?不便多说的微妙神?情。明华裳朝外看了眼,说:“殿下这么久了还不下来,我得去?看看。今天?发生这么多事,你想来也累了,快回去?休息吧。凶手还没?抓到,你晚上小心,不要一个人行动。”

“谢王妃。”宝珠起身送明华裳出门,“王妃慢走。”

明华裳一边和宝珠寒暄一边往外走,她掀开门帘,看到外面站着许多侍卫,远比她带来的人手多。为?首的人看到明华裳出来,行礼道:“参见王妃。”

明华裳忙问:“你们怎么在这里?他呢?”

侍卫一板一眼道:“雍王殿下让属下来这里保护王妃。”

明华裳听了又急又气,道:“我带着人呢,哪用你们来保护?别说了,快带我去?见他。”

明华裳被侍卫簇拥着走了,宝珠站在门口目送,等看不见那?团影子?了,她才放下厚厚的棉帘,转身回房。

李华章还在三楼检查现场。明华裳提着灯上楼,看到他半跪在地上,仔细查看洒落的茶水。炭火已经熄了,楼上没?有任何取暖之?物,寒意?如附骨之?疽,封老太爷仰躺在躺椅上,紧闭双眼,肢体?却带着不自然的僵硬,仿佛随时都?能站起来,看着瘆人至极。

明华裳放下灯,提着衣摆走到李华章身边,嗔道:“这么冷的夜,怎么不让人搬个炭盆上来?”

李华章知道是她,头也不回说道:“我怕破坏现场,不让他们点。这点冷远不及长安,算不了什么。”

明华裳见识过李华章忍耐的能力,他在长安时冬天?就不点炭,美名其曰锻炼意?志力。明华裳知道凭他的性子?,无论多苦多难受都?会说没?事,她蹲在李华章身边,包住他的手,用自己的体?温给他取暖:“怎么就算不了什么,你要是冻坏了,还不得我心疼?”

“我没?事……”

“行了。”明华裳不想听,直接打断他的话,说,“我在这里陪你。我知道你怕破坏现场痕迹,我用自己的手给你取暖,总行了吧?”

李华章拿她没?办法,只能随她。李华章一一检查楼上的东西?,明华裳缓慢踱步,仔细打量案发现场。

封老太爷不愧是享受惯了的人,哪怕只是临时住一夜,三楼依然布置得十分精致。明华裳扫过四周的帷幔、古董,停在封老太爷尸体?旁。

三楼这么大,为?什么封老太爷要将躺椅放在这里呢?可?能是下人随意?放的,但这里透风又透光,以宝珠的细心程度,不会把寝具放在这里,那?就只能是封老太爷自己要求的。

明华裳试图以封老太爷的角度,思索为?什么要选择这个地方。为?了就近看守随侯珠?有可?能,这里离藏宝的匣子?只有两?步之?遥,躺在躺椅上一转头就能看到铁匣。但封老太爷要是不放心随侯珠,完全可?以让人将躺椅紧贴着铁匣放置,中间?何必空这么大?

为?了夜里舒服?那?就更不合理了,这里空荡荡的一览无余,窗户里的风能直接吹到身上,实在和舒服没?有任何关系。明华裳思来想去?,这个位置唯一不可?替代的优势,大概就是从这里站起来,能清楚地被外面看到。

莫非,封老太爷是为?了方便示警?

明华裳暂时想不出结果,就跑过去?骚扰李华章:“怎么样,你看出什么了?”

李华章正在用银针检查茶几上的糕点水果。他直起身,看着指尖寒光凛凛的银针,说:“封老太爷嘴唇紫黑,手足指甲俱青黯,应当是中毒。但我检查了楼上所有食物,并没?有下毒,唯一漏过的……”

李华章和明华裳低头,不约而同看向木板上碎裂的茶壶。明华裳问:“没?法验了吗?”

李华章摇头:“里面本来就只剩半壶,被封锟打碎后,茶水顺着木板渗到下面去?了,很难验。”

明华裳没?有气馁,轻轻握住他的手臂,干劲十足道:“封锟应当不至于这么蠢,亲手送加了毒的茶水上来,再?当众打碎。可?能是某种?能延时发作的毒,我们去?问话,一定能找出来的。”

李华章知道明华裳在安慰他,他将工具收好,摘下手套,修长的手掌用力反握住她:“好。”

李华章接触到她的手指后才觉心惊,他习惯了寒冷,不觉得案发现场冷,但明华裳的手已是冰凉。要是只有他自己,李华章肯定死磕到底,验不出毒就不离开。但她也在这里,李华章最知道明华裳原本的生活多安逸,如今却要跟着他摸黑受冻,他怕把她冻出好歹来,没?再?强求结果,命人把守好现场后就赶紧回去?了。

如今夜已深,他们势必要在封府睡一晚上了,封家留给他们的小院竟还真派上了用场。回屋后,明华裳将丫鬟们都?打发出去?,自己准备入寝需要的东西?。但有李华章在,基本没?有明华裳动手的地方,李华章将衣服换好,洗了手,换了手炉、汤婆子?,甚至连被子?都?铺好暖好,明华裳只需要钻进去?就行了。

李华章的动作行云流水,有条不紊,明华裳在旁边光看着却插不进去?手,眼看他连明日她要换的小衣都?拿出来叠好,明华裳不好意?思道:“我来吧。”

“没?事,我顺手就做好了。”李华章一边替她整理衣服,一边说,“你出去?问什么了?”

兄长实在太能干,比她细心、比她讲究还比她动作快,明华裳尝试了半天?都?毫无用武之?地,索性躺平了,心安理得地接受现状:“我去?和宝珠聊了聊,她说,亥时后封铻、封锟都?出去?过,封锟先回来,封铻在快子?时才回来。他回来没?多久,烟花就响了。”

李华章点头:“看在现场的样子?,我就知道这两?人必有龌龊。封锟今夜还故意?撞倒了茶,那?茶是他全程经手吧?”

“没?错。”明华裳说,“宝珠要回去?捉鹦鹉,他非要帮宝珠送茶。说起来,我刚下去?的时候,他和宝珠在争执,扬言要卖了宝珠。”

李华章轻轻嗤了声,未置一辞。他道:“看来,封锟藏着不少事。”

“我也是这么想的。”明华裳爬上床,打了个哈欠,泪眼婆娑说,“还有封铻,都?得问问。今夜晚了,我一个女子?去?找他们,他们未必肯老实交代,等明天?,你陪我去?问话。”

李华章颔首,二话不说应下。他看了眼沙漏,折腾了这么久,都?快寅时了,李华章心疼明华裳,忙道:“这些事明天?再?想,快睡吧。”

“你也是。”明华裳可?太了解李华章了,不容拒绝拉住李华章,说,“你陪我一起睡,要不然我也不睡。”

李华章犹豫,他本来想等她睡着后,自己再?出去?检查的,但明华裳执拗地拉着他,颇有他不答应誓不罢休的架势。李华章只能脱了鞋,上床陪她,但他才一躺下,明华裳就像树袋熊一样抱在他身上,一点缝隙都?不留。

李华章无奈道:“睡好,还在别人家,要是被人看到不好。”

“我和我夫君睡觉,管别人怎么看。”明华裳将脸埋在李华章肩膀,瓮声说,“晚安,二兄,明天?见。”

明华裳睡眠本来就好,何况今日熬到这么晚,几乎才一说完,她就歪着头睡着了。李华章静静感受着她的呼吸,抬起另一只手,极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晚安,裳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