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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同伴们跟着敬了礼。

车上有人欢呼,有人冲他们大声道谢。

视线一闪而过。

宋冉心一揪,扒着窗户看,觉得那好像是他,但来不及判定清楚,车就驶离开。

一眨眼,那身影拐进视线死角,再也看不见了。

宋冉望了好一会儿,才不自主地呼出一口气,头重重地靠在椅背上。

车队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辆军用车,护送这批侨民南下。她不知道他会不会跟上。

她一路望着窗外,湛蓝的天空,炫目的阳光,干燥的沙地荆棘。不知是否受到炎热的天气影响,她心里燥热不宁。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行驶过半程。车队行到一处哨卡,停了下来。

交通封锁了。

公路上挤满了被拦截在哨卡外不让放行的汽车和各国人们。烈日之下,吵闹喧天,空气中充斥着十多个国家的语言。有人在跟守卡的政府军交涉,有的大声争论咒骂,有的打电话寻求斡旋渠道,有的愁眉苦脸目光呆滞。

车外一派恐慌混乱景象,车上的人也不安地伸出脑袋眺望。

宋冉无意看向窗外,撞见几个本国的迷彩服经过。她目光追过去,但走过的人里没有她熟悉的身影。

双方交涉过后,哨卡开始对中方放行。中方车队的大巴逐辆过哨卡,人先全部下车,政府军检查车辆行李,车过;而后车上乘客一个个持护照验证身份,过关后再上车。

宋冉的车是第十二辆,等了一个多小时才到他们。

所有人下车通关,周围各个国家的人群潮水般拥挤起来,拿着证件文书争辩着比划着。政府军持枪阻挡着他们。宋冉他们被推搡挤攘着,一小队中国军人在关卡口围成圈,护着他们的国民,拽拉他们到关口,避免有人中途掉队被人挤散。

人群挤攘寸步难行,宋冉被一个军人拉住手腕,用力拖到关卡,手中的护照都捏折了皱,政府军军官检查完毕后交还给她,做了个放行的手势。

宋冉终于过了关,人没被挤脱一层皮。

她上车时又是一层热汗。才坐下,听到车上有人说:“过了这关就安全了。还有一个半小时到伽玛。”

“听说航空班机都停了,不过有特批的一批飞机能回国内。”

“那么多人坐得下吗?”

“放心吧,我刚问了一个军官,说是有海军舰队过来接我们。”

“真的?太棒了。”众人激动而又放心的样子。

忽然有人说:“但刚那批军人就送我们到这儿,他们不去伽玛了。”

“啊?为什么?”

“说是还有别的护送任务。后头还有几批没撤过来呢。”

一秒的安静后,车上有人扑到窗口向外头喊:“谢谢你们!”

大家纷纷朝外喊:“谢谢你们!”

关卡外,一拨军人正费力维护秩序,他们没听到;可关卡内,几位拿着文件正和东国政府军交涉的军人听见了,他们回头看了眼,摆手打了个招呼。

也就是在那时,宋冉看见了他。

她的心突然加速一道,人差点儿从座位上弹起来。

他也看着这个方向,但并没有抬手打招呼,扭头又继续跟政府军交流了。很快,他们几人朝车队这边走来,分别跟各辆车的司机们打手势说了什么。这一批放行过来的车队陆叙开始启动。

宋冉紧张地盯着他,他面罩遮面,一身迷彩作战衣,腰带处绑得很紧;裤腿又直又长,裤脚紧紧实实扎进军靴里。

他跟几辆车的司机示意,做了个前行的手势后,敬了个标准的军礼,随后重新走向关卡。

宋冉的车缓缓启动,她看着他迎面走过来,可他没有看车,而是盯着哨卡的方向,眉心微拧,渗着细汗,黑色的眼睛明亮有力。

人车擦身而过的一瞬,宋冉忽然喊了声:“喂!”

她的声音淹没在哨卡那头嘈杂的人声和各国语言里,他和他的同伴都没有回头。

“诶!”她又叫了声,他依然没听见。

她急得伸头出窗,猛地喊出一声:

“阿瓒!”

这下,他回头了,有些疑惑。

仿佛天在助她,车突然暂时停下,他离她几步之遥。

她飞快摘了面罩和头巾,朝他伸手,喊:“阿瓒!”

他不解地看了她两秒,但还是微微一笑,上前两步朝她伸了手。

她一下子用力抓住,他手上戴着黑色的半指作战手套,皮革面料柔软,他的手心炙热而汗湿。

他短暂与她握了下手便松开。那一刻,大巴车忽然开动,她还不肯,条件反射地抓他的手腕,却从他手上扯下一根红绳。

他愣了一下,想上前一步把绳子抢回,但车已将两人分开,驶过第二道内部关卡。

宋冉也怔愣不已,回过神来已看不到他人影,只有一条护平安的红绳静静躺在她手中,还带着他手上的热度。

那是六月三号,下午三点过十分。

以后回想起,她遇见李瓒的那天,是很平凡的一天。

那天看上去很普通,天气闷热又压抑,那时,她以为那是她生命中再平凡不过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