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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焓看她没精打采的样子,说:“队里也要收工了,你先回吧。”

她“哦”一声,径自离开。

关小瑜的电话像一盆冷水,把她的心浇得透儿凉。

他看她蔫蔫地在冷风里挪动,终究开口:“诶!”

“嗯?”她慢吞吞回身看他。

“坐公交来的?”

“嗯。”她懵懵答完,蓦地紧张起来,他不会说送她回家吧。和boss一起,她会尴尬不自在。

言焓却转身走了,留下一句语重心长的话:“注意安全。有事报警。”

有事报警。甄暖:“……”

……

十分钟后。

言焓开车回家,绕上主干道,见公交车站台上一个瘦弱的身影在狂风里瑟瑟发抖。

甄暖把自己缩成一团,深夜的寒意像毒虫一样钻进皮肤,啃噬着她的骨血。她又冷又痛,心情也糟糕。脑子一片空白时,一辆黑色的车停在面前,车窗落下。

没看见人,只有声音:“上车。”正是打击了她积极性的声音。

甄暖舌头打结:“不用啦,公交很快就……”

“上车。”多了一丝命令。

她抖抖着手开后座门,想想坐后座有把boss当司机的感觉,于是上了副驾驶。

车内的暖气很快将她包裹,可她冻惨了,还是止不住哆嗦,牙齿打架打得咯咯响。

言焓开着车,从车内镜里瞥她一眼。她脸色苍白,嘴唇发乌,睫毛扑扇扑扇地抖动,眉毛也紧紧蹙着。受刑般难受的样子。

他没反应地收回目光。没见过有人怕冷怕成这样的。

车厢里很安静。夜间电台开了,播放着一首舒缓的歌,夜空中最亮的星。淡淡哀愁的歌声在车厢里流淌,她心情愈发低落。

他看出来了,问:“工作中觉得不开心?”公事公办的语气,上级体恤下属。

她靠在椅背里,怔怔望着车窗外流动的昏黄灯光,忧伤而晴朗地说:“觉得这份工作像谈恋爱。”

言焓一怔,尘封的记忆突然裂开一条口子。

他扭头看她,却只看到她望向窗外的侧脸,白皙的,脆弱的,像要融入灰色的夜里。

狭小幽暗的车厢里,电台男声绵长而哀伤:“我宁愿所有痛苦留在心里,也不愿忘记你的眼睛。”

他神思一晃,想起夏时漂亮的眼睛,弯弯地笑,却有些难过:“做医生啊……觉得这份工作像谈恋爱一样。”

甄暖望着窗外,唇角噙着一抹浅伤:“一颗心时刻牵挂着它,一下子激动欢喜,一下子难过失落。”

言焓嘴唇动了动,哑然,失语,心底了无声息。

很多年前,当他还年轻,他问:“为什么?”

他的女孩答:“因为一颗心时刻牵挂着它,一下子激动欢喜,一下子又难过失落。”

太久太久,像一个世纪。

冬夜的街道空寂而冷清,一如此刻言焓面无表情的脸。

他无波无澜道:“难得你还有这份心情,希望时光不要把它磨掉。”

甄暖心头涌过一丝鼓励,感激地望他。他直视前方,光线昏暗,看不清表情。

她也望向前方的道路,空旷,未知,却一往无前;

深夜的电台,男声轻唱:“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是否知道与我同行的身影,她如今在哪里……”

甄暖嘴角浮起一抹温暖的笑:如此鼓舞人心的歌曲。

言焓握着方向盘,心中轻嘲:如此悲凉的歌曲。

前方的道路,萧条,灰败,就像他的过去和未来。

甄暖完全是另一种心情,她含笑听着歌,当唱到“存在的意义”时,她感由心生,轻轻道:“坚守信仰,愿为之付出性命,宁死不负。”

言焓猛地一愣,扭头看她:“你刚才说什么?”

今晚真的是见了鬼了!

记忆里的那个夏天,夏时捧着书坐在秋千上晃荡,他抱着贝司坐在石凳上轻弹。

少女抬起头,长长地叹一声:“嗯,宁死不负信仰。”

少年扭头看她。星星点点的阳光穿过枝桠,缀满她的长发;她将怀里的书贴向胸口,眼睛里的光灿烂而虔诚。

他瞟一眼她手中的书,淡淡地“哦”一声:“那个把全雅典人都问疯了的老头?”

“被判死刑后,苏格拉底可以逃亡,但他选择接受民主的意志,因为逃亡会破坏雅典法律的权威。即使是死,他也不要破坏信仰。”

……

甄暖望着言焓研判的眼神,愣愣的:“上学时要辅修哲学,看到苏格拉底,他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啊。”

言焓良久无言,最终,轻轻地笑了一下:“是吗?”

甄暖小声嘀咕:“很激励人心,不是吗?”

“是。”言焓说,再次想起那个夏天。

……

“哦?阿时,那你的信仰是什么?”

“很简单啊,一个字。”秋千上的少女微微一笑,美好得像坠入凡间的天使,

“善。”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言焓知道了多年前,夏时这个名字从世上消失的那一刻她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