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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喜欢在楼里看夜晚的北京,褪去白日的冷漠和苍凉,夜晚的城市万家灯火,车流如织,有一丝烟火繁华的美。站在落地玻璃窗里头观看最好,屏蔽了人声鼎沸车流喧嚣,安静,像无声的电影。

她歪着头兀自欣赏一会儿,无意识伸手去碰了碰玻璃,嗬,好冰!外头气温零下呢!

她收回手,肩膀哆嗦,扭头一看,不远处站着一位男士。

他被她的动静打扰,侧头看过来,正好看见她那一串滑稽的小动作。他唇角抿起一丝极淡的弧度,恰好介于礼貌和看笑话之间。

目光与她对上的一刻,他笑容收了半分,看样子,是认出她来了。

纪星迟疑着,试探着问:“韩……廷?”

韩廷顿了一秒,从记忆里准确搜索出一个名字:“纪星。”

纪星意外他还记得,灿烂笑道:“你好啊。”

“你好。”

“你在这儿……”

“见朋友。”那头是酒店内部的咖啡馆。他答完,并没问她怎么在这儿。

纪星自己交代:“我们公司在这儿办年会。”

他点头表示了解,随后无话地看向窗外,不知是赏夜景还是想心事。

并非熟人,纪星也无意多讲话。

这人总给人一种淡淡的疏离感,虽然也不会叫人觉得这疏离来源于高高在上的优越或俯视,但终归是不好接近的样子。

两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平行站着,各自看着窗外,互不打扰。

过了一会儿,余光里,那人转身要走。纪星无意回头,与他目光对上,他颔了下首算是告别。

纪星也忙不迭跟着弯了下腰,目送他离开。

她独自又站了一会儿,看时间差不多,回去同事们中间。

曾荻等一众领导依次上台,做年终总结和各部门表彰活动,随后带头表演起来。平时高高在上的领导们跳起了爵士舞,舞姿不算专业,但有模有样。尤其是曾荻,在一群男士中间跳着潇洒而不失妩媚的步伐,引得台下员工们一片喝彩尖叫。

纪星也情不自禁跟着鼓掌,想着有空了是不是也该学学跳舞什么的。

之后是各部门节目表演。纪星部门准备的节目很简单,一首大合唱。其他部门的节目五花八门,相声,小品,各种街舞民族舞,最妙是一群男士跳千手观音,引得全场一片欢笑。

年会无非是让大家聚在一起放松放松联络感情,热热闹闹吃喝玩乐。重头戏自然是抽奖,一等奖有十万现金,最低的有一千块。

纪星从小到大任何抽奖都没中过,因此不抱希望。其他同事也都这么说,都觉得自己肯定抽不到。

可话这么讲,不到结果出来,谁心里也不会放弃那一丁点儿可能。

节目渐近尾声,离抽奖环节还有三四个表演。

纪星起身去趟洗手间。

走出宴会大厅经过走廊,远远看见陈松林拿着根烟在拐角处。纪星一晚上没碰见他,想过去打声招呼,走近了才发现隔壁部门的主管也在场。两人正交谈。

纪星打算避开,却听见那人说:“你不考虑上调?这机会不错啊,上头的意思是你升上去,位置留给你手下。你怎么还拒了?”

陈松林抽着烟,摇头:“升职有什么用?不带项目就挣不着钱啊。等DR小白二三期项目带完,再升不迟。再说了,我跟你讲实话,我现在副手配备很好,打算一直用她。换新手下?不行。”

“那个叫纪星的?是很厉害。哎,我就没那么好的帮手,没你那么好的运气。说真的,给我一个好帮手,我宁愿降薪10%。”

“哈哈哈,你懂。”

纪星脑子里轰然一炸——他竟阻挡了她的升职。

她受陈松林器重是事实,却只是作为可利用的员工。他决不允许她哪天不辅佐他,超越他。

她因为对DR小白的感情,迟迟没答应苏之舟的合伙创业要求。可他却用这份感情威胁她的利益。

她站在茂盛的绿植这边,看着那头谈笑的陈松林,突然一阵反胃恶心。

不知是不是附近暖气太重,她脸颊迅速通红。她走进洗手间扶住洗手池,好久才稍稍缓和心绪。

旁边有人拍她的肩膀,是人事部的小职员,笑眯眯的:“纪星,有好消息哦。”

“什么?”

那姑娘神秘兮兮的:“我听徐姐说,你上司帮你说了不少好话。你到时去谈加薪的事,保证顺利。真好啊,跟着那么好的直系领导。”

纪星胸口一阵窒闷,竟扯出一丝笑来:“是吗?”

“你就开开心心过年吧。快走啊,别错过抽奖啦。”

人走了,洗手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纪星心里涌起一阵透心的寒凉。仿佛生平第一次见识人心之可怕。

她匆匆洗了个脸出去,迎面朱磊走了过来。

还离得老远就露出他那一贯让女同事不太舒服的笑容,他上下扫视她一眼,几乎是拿目光在她身上抚摸了一遭。

又是这一脸色.欲,言行轻浮的家伙,平时不同部门碰不到,今天连翻撞见两次。

纪星本就心情不好,更难有好脸色,直接无视他。

朱磊却停下打招呼:“纪星儿,今晚人多,都没好好跟你讲话呢。咱们聊聊天?”他挡住她去路,身上一丝酒气让人厌恶。

纪星强扯笑容,化解道:“再聊吧。要抽奖了。”说着就要走。

朱磊笑哈哈的:“行行,快去吧。祝你抽中啊。”说着在她屁股上抽打了一下。

纪星浑身发麻,怒斥:“你干什么?!”

“哎呀,”他笑嘻嘻道,“我说拍拍你的背,高度没掌握好。不好意思啊。”说着弯腰拱手,一副作揖道歉的样子。

“还撒谎?”纪星更受刺激,“你有什么资格拍我的背?你是真不知道分寸还是成天就想方设法揩油?耍流氓上瘾是不是?”

对方没料到都是熟人她竟如此不留颜面,周围来上厕所的人都投来目光,他面子上也过不去,大声反驳:“你搞错没有?我就不小心碰到你的腰至于这么大反应?自我感觉良好啊,以为男人都对你想入非非?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儿,送给我我都不要。”

这番话羞辱之至,纪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指着他,直发抖:“你?!还反咬一口?你刚才就在我身上乱摸了,你这是性骚扰!”

“有病吧你!”对方见她来真的了,一副倒霉透顶的表情,转身要走。

“你别跑!”她愤怒之下冲上去抓他。

“滚!”对方一甩手将纪星抛出去砸到墙上,“衣服穿成这样,想勾引人老子还看不上呢。”他骂骂咧咧,很冤枉的样子,进了男厕。

纪星撞到墙上,痛得眼泪漫出来,在眼眶里直打转。来往的别部门同事不认识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没人过来问候。

她已是怒气攻心到人都站不稳,自上而下颤抖如筛糠。

这条裙子是她买过最贵的一条,邵一辰买的,一条裙子抵他一个月房租。

她以为男人不会喜欢自己女朋友穿修身的裙子。可他说喜欢她美美的样子,快乐自由的样子。

她浑身哆嗦着,眼泪再也忍不住,疯了一般涌出,模糊了视线。

她气得脑子炸开了,气得要疯了要死了。她什么也不管了,不管这里有多少领导,不管今天是年会,拿起手机就拨了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