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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的暑假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假期刚开始,李枫然就跟着那位老艺术家去国外进修了。梁水要去韩国集训,集训前有两周休息时间,康提带他去英国玩了。

陈燕通过冯秀英老师牵线,找关系花了两万块“赞助费”把路子灏送进了一中。路子深暑假在上海打工做家教,路子灏因为中考失利,情绪不太高,跑去上海找他哥哥了。

巷子里的孩子走掉一大半,只剩下苏起、林声和苏落。

林声靠自己考上一中,沈卉兰特别骄傲,趁着放假,干脆全家回乡下,逢亲戚就夸自己女儿争气。画画画得好,还光凭文化课考上了一中。

苏起在南江巷待了几天,不用做作业,不用考试,每天都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她却忽然觉得时间慢下来了,巷子也忽然安静下去了。除了烈日暴晒,连风都没有。

苏起没电脑,联系不到任何人。她拉着苏落去过一次网吧,但梁水、李枫然、路子灏、林声的头像都是灰暗的。只有付茜加了她的qq。苏起通过验证,立刻给她讲话。但没有回应。她也不在线。

那天,苏起抱了半个冰镇大西瓜,坐在凉席上拿勺子舀,才吃了五分之一就饱了。她看着剩下的大西瓜,觉得很孤独。

她很想念李枫然林声和路子灏,尤其——想念梁水。

她一想到他,脸就不自觉发烫。只能想一两下,要是再多想几下,人就捂着脸嗷一声在凉席上滚来滚去,滚停了就盯着天花板上的吊扇发呆。

发完呆,忽又翻身坐起来跑到窗边,翻出最漂亮的信纸给王衣衣写信。她忍不住了,她一定要找一个人告诉她,她喜欢梁水!

窗外,金银花在微风中摇曳,丝丝清香渗进窗户。

苏起不知不觉写了十几页信纸,全是些细碎的琐事,做课间操时,他从她身边经过,踢了下她的膝盖窝,回头时的笑容很嘚瑟;她正吃着零食走在走廊上,他从后边经过,伸手从她袋子里叼出一块薯片,扬着眉梢大步走了;她上体育课时从篮球架旁走过,篮球朝她脑袋砸来,他冲上来伸手将球捞走,眼神紧张……

仿佛含在心里一整年的酒酿终于找到出口,源源不断倾倒出来。

天气太热,她写得脸都红了。好几次忍不住趴在桌上把脑袋埋进手臂里,她想变成一只小狗在地上打滚然后咬自己的尾巴。

她没有细想,仿佛在高考考场抢时间写作文一样,慌张忙乱,搜刮着脑中的珍贵记忆,迫不及待将它们一个一个记下来,生怕写慢了就忘了。

直到最后记完,再也想不起更多细节了,她也不检查,红着脸飞速把信纸塞进信封。

烈日当头,苏起顶着大太阳,踩着单车,汗流浃背跑去邮局寄信。

听到信封落进筒底“咚”的一响,她又怂了,无意识在投信口扒拉了两下,有点后悔。

要是被梁水知道了怎么办?

苏起越想越不安,围着邮筒瞎转圈圈,又一想,王衣衣又不认识梁水。

再说,就算梁水知道又有什么好怕的?

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叫苏起一个激灵。

如果水砸知道了,他会怎么样呢?

骑车回去的路上,苏起揪着眉毛,想来想去想不出结果。梁水喜欢她吗?好像没有。如果他知道她喜欢他,他会讨厌她吗?会吧。

那么热的夏天,她的心忽然凉成了一截冰块。

还是不知道结果比较好,她心想。

苏起没在南江巷过太久,她很快带着苏落去乡下外婆家了。

乡下轻快的夏风将她的愁绪吹散了一丝。她每天跟着外公外婆去地里摘苞谷,抱西瓜,菜园子里新摘的黄瓜和西红柿比市里买的清甜多了。

中午最热的时候,她把摇椅搬到巨大的柑子树下,吹着风,嗅着树叶的清香午睡。

苏落很调皮,跟附近的孩子们偷苞谷烧烤,也不管烤不烤熟就往嘴里塞;还去抓鱼抓螃蟹钓龙虾,玩得一身泥,还拿炮仗丢进水里,炸得水里的鱼受惊之下蹦得老高。胆子更大的时候还去草丛里抓小蛇,结果被毛毛虫扎得满手包。

苏起以前来乡下也这么玩,但这次她蔫蔫儿的,没什么兴致。只有在苏落跟其他小孩下河扎猛子的时候,她才折一根竹条子去抽他:“苏落你玩水不怕淹死!”

大部分时候她躺在柑子树下的摇椅上发呆,橘子花随风飘落,恰好一朵入怀,她捡起来一片一片揪花瓣,计算梁水喜不喜欢她。

但橘子花瓣数少,一眼就看清楚了,是作弊。她于是摘一堆兜在裙子里一片片揪。

“喜欢——不喜欢——”好不容易数到半路,满手芳香扑鼻,她不小心打了个喷嚏,花瓣散落一地——得,不记得数到哪儿了。

趁外公外婆去种地了,趁苏落去玩了,她拿出她的小书包——她买了十几叠彩色的折千纸鹤的纸。每想起梁水一次,就偷偷在纸的背面写上一句“我喜欢你”,再把它折成千纸鹤,将里边的字藏起来。

苏落回来看见,好奇地拿起一只,揪着它的尾巴晃动两下,千纸鹤震动翅膀扑腾起来。

苏落正开心呢,苏起一掌拍在他脑袋上,把千纸鹤夺走了。

苏起折到五百只的时候,不折了。书包塞不下了。

她又孤独起来。

她躺在摇椅上,看天上的云朵一片片飘走,忽然觉得伙伴们就像那些云朵。她曾以为小伙伴会永远在一起,但现在还没长大呢,就分开了。虽然只是短暂的分别,但苏起也觉得空茫,她意识到,这样的分别在将来成长的路上会不可避免地越来越多,越来越久……

她心里难过极了。真希望他们所有人立刻出现在她面前,或许她会激动地哭一场。

可面前只有几只鸡漫无目的啄食小石子,那只大黄狗趴在阴凉处呼呼大睡。

此刻地球上的另外几个伙伴,他们正在干什么呢?也在想她吗?也在等周杰伦的新专辑吗?

答案是不知道。

没有电话,没有通讯,没有信件,只有缓慢流淌的时间。

为什么那么亲密的人却忽然之间都没了联系呢?苏起想不明白,纳闷又苦恼。

这样孤单的思考人生却无所得的苦闷日子一直持续着,直到七月末的一个下午,苏起抱着一把蒲扇在摇椅上睡着了,睡梦中依稀听到林声的呼声:“七七!七七!”

苏起迷迷糊糊睁开眼,以为在做梦,可远处的鱼塘边,有人骑着自行车:“七七!七七!”

她一下子惊醒,那可不就是林声?

她奋力蹬着大人的女士自行车,戴着个草帽,小脸热得通红。

“声声!”苏起尖叫着扔下蒲扇,跳下摇椅,冲过禾场,吓得鸡飞狗也跳。林声已跳下车,站在菜园篱笆边。

天,篱笆上蓝色粉色紫色的牵牛花开得多鲜艳呀,一朵一朵像满篱的小喇叭!

“你怎么来啦?从哪里来的呀?”

“我外婆家。”林声上气不接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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