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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罗脚步一顿,走过去推开了门,“小夏,你出来一下。”

夏芍工作服都没换,洗了把手就出去了,“罗师傅。”

外面人多口杂,老罗没急着说,一直把她带到临时车间,才说了小麻花的事。

事情太巧,夏芍也有过猜测。如今猜测被证实,她没有多嘴,静静等老罗接下来的话。

果然老罗叫她来,不只是想跟她说这事,“你有没有办法把人揪出来?”

老罗问她有没有办法?

虽说知道老罗找她肯定有事,但竟然是找她出主意,夏芍还是有些意外。

她太年轻了,又是新人,在单位根本没有话语权,这种事也轮不到她来出主意。

但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加重夏芍在老罗心中分量的好机会,夏芍虽然意外,却不会错过。

她低眸沉思了会儿,“糕点车间二百多个人,光凭这点信息,很难把人揪出来。”

“像上次大字报那样把人引出来也不行?”

“上次有大字报,可以抓现行,可传递消息只是一句话的事,根本没法抓。”

老罗不说话了。

一点信息都没有,的确是为难人。他也是被气糊涂了,才想找这丫头问问。

“行了你回去干活吧,这事你知道就行,别跟别人说。”

老罗挥挥手叫夏芍走人,夏芍却站着没动,“人揪不出来,但我们可以反利用。”

“反利用?”老罗一愣。

夏芍点头,“可以利用这个人传递一些假消息,比如说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了,反将对方一军。这件事要是利用得好,说不定不用我们出手,他们就会弃用这个人。”

利用这人反将一军,可比从二百多人里找到他容易多了。

一旦红香县那边发现这边已经暴露,传递的消息不可信,这人也就没有了利用价值。

老罗又不傻,很快就想通了,老脸上终于露出点笑容,“小丫头一肚子心眼。”

凡是都讲究个适可而止,再多说,就有点叫人做事的嫌疑了。

夏芍笑得乖巧,“那也是罗师傅提拔得好,没有您,我可能早就被挤走了。”

谁不爱听人说好话,老罗眼角的鱼尾纹笑得更深,“就你嘴甜,行了,你回去吧。”

第二天老罗就大张旗鼓把几个班长叫过去了,说是要研究研究做蜜三刀。

“上回罗师傅不是说这个还不到季节吗?”吴班长有些纳闷,一边和面一边跟另几个人嘀咕。

王哥也不大明白,“师父有他自己的打算吧。再说十月份,也差不多能卖了。”

能卖,但是未必好卖。

蜜三刀是一种油炸的酥点心,油酥在上,油皮在下,比例也是5:1。擀好后切成长方形,在上面横一刀竖两刀,一共切三刀,不能切断,然后下锅油炸。

因为油酥和油皮的配比不同,吸油程度也不同。炸出来的蜜三刀下面薄薄一层浅白,上面却全是诱人的红色,切下的刀痕也全都绽开,形成整齐的小块。

等炸好的蜜三刀凉透,裹上糖浆一冻,外面的糖浆就会冻成糖壳,又脆又香特别好吃。

所以说这东西最适合冬天,现在天还没上冻,做这个早了点。

但老罗这么说,本就是个幌子。

红香县要是跟着做了固然好,估计费一大通事还不好卖。他们就算察觉到了,不跟着做,反而准备看江城食品厂的热闹,这件事也足够转移他们的注意了。

他们都盯着蜜三刀,老罗才有更多时间想想拿什么作为真正的反击。

夏芍什么都知道,却假装不知道,乖乖配合老罗演戏。

晚上下班回家,她还拿了几块用来做样子的蜜三刀给陈寄北。路上碰到何二立,还给何二立也分了一块,吃得何二立满口香,“这可比那些饼干好吃多了。”

夏芍见他走得早,“你也下班了?”

“哪能啊?我这活就是个工夫活,不累,但是绑人。”何二立两口将点心吃完,“我是过来堵你的,想问问上次那个白菜你要不要,要的话这两天就可以送货了。”

天冷了,何家也开始买菜,怕陈寄北和夏芍身边没个长辈不懂,还特地问了他们一声。

“沟里已经下霜了?”夏芍问何二立。

萝卜白菜不比土豆,起得晚,每年都是在下霜后上冻前这段时间。

何二立点头,“昨天晚上刚开始下霜,我妈让我来问问你要不要,要的话要多少斤。”

何婶儿家里有人在乡下,送来那几颗白菜都不错,心包得好,也没有烂的,夏芍已经决定要买了,“那就给我定三百斤,大概什么时候能过来送?钱是现在给还是到时候再给?”

“等他们下来送了我跟你说一声,钱你到时候给就行。”

任务完成,何二立咂巴了下嘴里剩余的甜味,回去继续上班了。

路上夏芍和陈寄北说起这件事,陈寄北没有任何意见,只问:“钱够吗?你给我的我还没动。”

知道陈寄北预支零花钱是为了买木料,夏芍事后又把钱补给他了,全当是公中报销。

不过前几个月陈寄北赚得多,她也有加班费,虽然买了毛线,还是攒了不少,“够了,再买个三百斤都够用。再说这钱现在花了,接下来几个月也不用总买菜了。”

夏芍问陈寄北:“你觉不觉得咱们这样东囤一点西屯一点,像过冬的小松鼠?”

陈寄北只有一个字:“嗯。”

眉眼冷峻,声音也淡淡的,一点不像他的唇和体温,烫得人仿佛要烧起来。

看着周围没人,夏芍把手从男人衣服下摆伸进去,在他腰上摸了把。

男人的窄腰立即紧绷起来,透出分明的力量感,人却什么也没说,更没动。

夏芍知道他能忍,干脆把另一只手也塞进去,还轻轻叹出一口气,“真暖和。”

陈寄北身上可比她暖和多了,不多久,她被秋风吹凉的小手就被他暖热了起来。不过这不是六十年后,大街上接吻都没人管,只暖了一会儿,看到有人夏芍就又拿了出来。

回到家院子里正忙着,孙清动作比他们还快,刚下霜,大白菜就已经买回来了。

东西还放在院子里,等姜百胜回来收拾。买的时候一些不好的菜叶子却已经扒下来了,堆了一地,孙清正拿着菜刀剁,喂给自家的鸡吃,还给夏芍家的鸡也喂了一些。

见夏芍回来,她问:“你白菜买了吗?要不要在我买那一家买?他们家今年菜不错。”

“不用了,我已经找人定好了。”

听夏芍说已经定好了,孙清没再问,喂完鸡却进来洗了手,“上回你跟我去看那姑娘,事后我找人打听了下。别说,她还真自己处了个对象,就在土产公司。”

之前是不知道,知道了专门去土产蹲着打听,还是能打听出来的。

两人表现得倒也不明显,但那姑娘经常去土产公司找人,还有人看到两个人一起在河边遛弯。

再多的孙清也打听不出来了,干脆问清楚男方是谁,等介绍人过来问她看得怎么样了,直接问介绍人:“人家姑娘自己有对象,你怎么还介绍给我家栓子?”

那介绍人显然也不知情,再三跟她确认过,脸色不太好看回去了。

“下午于嫂子刚过来跟我道歉,也气得不轻。听她说那姑娘的确处了个对象,就是两家有些过节,她家里不同意,这才想着赶紧给她介绍一个,让她跟那小子断了。”

“有过节?”夏芍没想到是这么个原因。

孙清也没想到,“说是他们两家以前是邻居,中间就隔了道板杖子,为了那道板杖子没少打仗。后来男方搬走了,两家人见了面依旧当没看到,一听这姑娘竟然找了老冤家的儿子,全家没一个同意的。也不知道那点地方多一点少一点有啥区别,值得打成这样?”

孙清是个直爽性子,多一点少一点还真不是那么在意。

但邻里吵架,多数是为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哪有什么深仇大恨?没见人家张英一首:“千里家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还成就了六尺巷一段佳话。

不过别管这两家人到底有什么恩怨,栓子这个对象眼看着又黄了。

孙清有些丧气,“真是白看了,还折腾你跟我跑一趟。”

“这种事哪有一次就成的?再说现在知道,总比结了婚再知道好吧?”夏芍拿了前两天带回来的小麻花给她,“吃点东西消消气,好饭不怕晚,说不定好的就在后头呢。”

现在也只能这么想了,孙清跟她道了谢,“还是你这边好吃的多。”

又说:“小时候我最爱吃这种带芝麻的点心,觉得特别香。可惜家里不让多吃,我就半夜躲在被子里偷偷吃。结果掉一被窝芝麻也不知道,早上被我妈发现,把我好顿揍。当时我还想,这芝麻怎么不长在点心上面?长在上面就不会掉了。”

长在上面吗?

夏芍看着纸袋子里掉下的芝麻,心里忽然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