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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暮临:“你为何不直接问沈溪山呢?”

宋小河听到这个问题,就偏过头,抿了下樱唇,脚尖往墙上轻轻撞了几下。

夜月的光辉洒落下来,斑驳的树影在地上晃动着,夏日的风温和地抚过宋小河的面容和长发,亮盈盈的眼眸被密长的睫毛遮敛了大半。

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他能知道什么。”

声音透过各种杂音清晰地传进沈溪山的耳朵里,他眉尾轻动。

其后交谈声就没了,沈溪山再看过去,就见宋小河已经从石门处进来。

约莫是因为这里全都是她不认识的人,她倒真有了几分拘谨,将双手背在身后,睁着大眼睛从左看到右,似乎在打量着找谁问话比较合适。

沈溪山坐在亭中,周围站满了人,看着宋小河的视线一点一点地,顺着摸索过来。

他不躲不避,于是正好与宋小河对上视线。

其实这个距离,宋小河是看不太清楚沈溪山的脸的,但沈溪山被她的目光描摹了那么多年,早就已经将他从头到脚的每一个特征记下来,所以在还没看清楚沈溪山眼睛的时候,宋小河就已经认出了坐在亭中的人是他。

是她不远万里,一意孤行前往凶险之地要救的人。

宋小河呆了一瞬,下意识眨眨眼,努力想要看清楚。

算上她沉睡的日子,宋小河已经有三个月未曾见到沈溪山了,乍然再看见他的身影轮廓,使宋小河的思念达到了顶峰。

在仙盟时,她最喜欢的就是每月初一。

因为初一是仙盟剑修统一上大课的日子,沈溪山所处的猎门则分在了晴天峰。

而晴天峰就在沧海峰的前头,宋小河只要在一大早偷偷跑去前山,再爬个百层纵云梯,就可以上晴天峰。

仙盟的猎门本就是最受弟子们欢迎的,更何况里面还有个沈溪山,于是初一的晴天峰总是有很多人围绕在周围,看猎门的剑修上课。

宋小河就站在泱泱人群里,视线总落在沈溪山的身上。

看得久了,还会被阳光落在雪白流萤袍上面时反射的光刺得眼睛发酸。

只是大多时候运气都不太好,看不到沈溪山。

但这场单方面的约会,宋小河从未失约。

一连三月未见沈溪山,途中经历了他的死讯,被罚去外门,偷师父的宝贝下山,遇见新的朋友,在鬼蜮之中遭遇险境重重,再到昏迷一个月后醒来的现在,身体状态恢复如初,事情也结束。

宋小河都感觉不止三个月,像是过了大半年一样。

她往前走了几步,缩短与他的距离,于是这些能看清楚他的脸了,也将他的眼睛看了个清楚。

小师弟的眼睛总是带着笑意的,如温和的春风,和煦柔软,看起来像是多情的人。

过去的十年里,宋小河从未与他对上过视线,一次都没有。

只是此刻,他正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穿过吵闹的人群,与她相望。

飘在凉亭中的夜灯将沈溪山精致的五官勾勒,睫毛和鼻梁的阴影落在脸上,更显得他俊脸立体好看,尤其是眉间那一抹潋滟的红。

宋小河的心立即敲起大鼓来,疯狂地跳动,顿时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几乎要陷在沈溪山那双漂亮的眼睛里。

“你是何人?”身边传来问话。

一下就将宋小河的思绪打断,她赶忙偏过头看去,见是个男子。

宋小河的心还噗通噗通跳得厉害,也没忘记正事,问那男子:“我想问问,你们有没有见过一个叫沈策的人?”

“沈策?”男子将名字重复了一遍,皱着眉头道:“从未听过此人。”

“他应该是与我一同出鬼蜮的,你们来客栈时就没见他了吗?”宋小河追问。

“你是从鬼蜮出来的?”那男子脸色顿时有了微妙的变化,继而道:“这一批去仙盟执行任务的人在里头犯了大错,除却沈猎师以外,现在全是在关押当中,你又是何人?”

宋小河讶异地啊了一声,“关押起来了?”

苏暮临讲得不全面,她并不知这些事。

她被带到客栈之后,一直都在昏睡中,仙盟后来的一批人并不知道她的存在,在他们的认知里除了沈溪山外,其他仙盟子弟都犯了大错,应当关押起来,是以此人下意识就将宋小河看作漏网之鱼。

沈溪山听到这,就忽而站起身。

众人察觉了他的动向,立即转头看过来。

与他关系较为亲近些的孟观行询问,“要回去休息?回仙盟的行程定了没?”

沈溪山冲他笑笑,“孟师兄,这里人多不便谈话,此事稍后再议。”

说完他下了台阶走出亭子,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向宋小河。

“这么高,瘦瘦的,脸长得还算俊俏,就是表情很臭,有种一天到晚看谁都不爽的样子。”宋小河踮着脚,举高了手臂跟男子比画着,描述沈策的外貌形态,“往人群里一扫,你觉得谁特欠揍,谁就是他。”

沈溪山走到身后了,听到这一句,嘴角立即就是一沉。

那男子正听着宋小河的描绘一头雾水,余光瞥见沈溪山来了,便赶忙侧身道:“沈猎师。”

宋小河下意识回头,就看见方才还坐得远远的人,此刻正站在她身后。

距离近了,宋小河就将他的面容看得一清二楚,就连眼眸里倒映的微光细影也能看见,脑海中所有遥远的距离在此刻缩短为两步的距离。

只要宋小河往前一步,就能触碰到他。

她却站在原地,表情愣愣的,看不出是什么心情。

“你在找人?”沈溪山开口。

他的声音好听而清朗,轻声细语,音调往上扬,尽显温柔。

“啊。”宋小河应了一声。

回过神来后,她并没有回答问题,而是慢吞吞道:“我叫宋小河。”

这是沈溪山头一次以自己的身份与宋小河说话,他的唇角往上一牵,有了笑的模样,“我知道。”

宋小河大概能猜到,小师弟会从别人的口中得知她的名字,或许还会得知她从仙盟偷溜出来,跑进鬼蜮里就是为了救他。

但她还是想亲口告诉沈溪山自己的名字。

为这一天,她反反复复练习了很久,在梦里都不偷懒的。

竹林当中有一条白石路,顺着路往后走,穿过拱形石门后,就会出现一汪池子,池水里养了许多鲤鱼。

黛瓦白墙之上雕了大片彩色图案,只有几盏微灯照明。

沈溪山在众目之下将宋小河喊走,带来了此地。

宋小河站在池边,风掠过池水吹过来,轻轻吹动她的长发,露出青丝里藏着的四缕细辫。

沈溪山站在她对面,有些走神地想,这地方安静多了,耳朵终于不用再受折磨。

“我听说你受伤很严重……”宋小河仰头看着他,眼神不闪不躲,很无畏地与他对视着,“你现在好些了吗?”

“好多了。”沈溪山温声答道:“是你救了我,多谢。”

宋小河不好意思地敛了敛眸,声音有些低,“不用谢,这只是我想做的事情而已。”

“沈策临走前,让我把这个还给你。”沈溪山将玉葫芦拿出来递给她。

他没打算解释沈策的身份,毕竟谎已经撒下了,没必要去揭破,更何况他是沈策这件事越少人知道的越好。

宋小河看见雷玉葫芦立马就高兴起来,双眸变得亮晶晶的,将葫芦接在手中反复查看,生怕哪点碰着磕着了。

“他呢?”宋小河问:“他去了哪里?”

“先走了。”沈溪山随口回道。

宋小河听后,眉眼间像是染上了一层几不可察的落寞。

她睡了太久,没能跟谢归、云馥道别,也错过了与沈策的道别。

谢归和云馥回了寒天宗,而沈策却不知去了哪里,他究竟是不是内门的弟子,又为什么对鬼蜮里的事那么清楚,魔神袭击她的时候沈策就站在岸边,他受伤了没,去了哪里……

这些宋小河一概不知。

似乎,也没机会知道了。

她闷闷不乐,“我还有很多话想要问他。”

沈溪山不太明白她为何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在宋小河的脸上看到了不舍和难过,虽这些情绪并不强烈,但确实存在。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离开了,对她也会有这种影响?

沈溪山好奇地问:“你不舍他?”

“啊……没有。”宋小河敛了双眸往下看,视线落在池中,怔怔说道:“他骗了我。”

沈溪山饶有兴趣道:“何事骗你?”

“他跟我说他是仙盟的弟子,我觉得他应该不是吧。”宋小河说道。

沈溪山白白期待了。

宋小河能思考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呢?

沈溪山很想告诉她,他也就这一点没骗她了。

宋小河拿回了玉葫芦,心情大好,朝着沈溪山又直白地盯了几眼,说道:“多谢你将东西转交给我,好好养伤,我就先走啦!”

沈溪山听到此话,有些讶异地扬了下眉毛。

宋小河竟然会主动先提出离去。

原来她竟是懂得交际分寸的吗?可是先前她总是缠着他左右小嘴叭叭个不停,精力旺盛地吵着闹着,动辄趴在他的耳边沈策沈策地叫,是半点看不出她还知道分寸的。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宋小河已经走出两三步远,他唤道:“小河姑娘,且慢。”

这一声小河姑娘让宋小河一下子就站住了,再回头时,眼睛盛满了月华,漂亮得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