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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炼会召开当日。

钟氏搭起了高高的擂台, 极为宽广,四边立着石柱,柱子上则刻满了符箓咒文, 光束相互连接起来, 形成一道厚厚的光墙。

擂台周围已然站满了人, 各色的宗服汇聚在一起, 放眼望去人群密密麻麻, 编织成无比宏大的场面, 人声鼎沸, 喧哗不断。

寒天宗的宗主及其他长老位于高座之上,正笑呵呵地与钟氏组长交谈。

这场百炼会在长安举办,由钟氏与寒天宗联手合办, 就意味着寒天宗不能一门独大, 便是在开幕这日,也要与钟氏各个长老平起平坐。

彩带在天上纷飞, 烟花一朵朵炸开,朝阳初升。

沈溪山便站在人山人海之中, 位于擂台的正中央, 全方位受万人瞩目。

他身着代表天字级猎师的白金宗服, 手中持着一柄锋利长剑,剑柄挂着无瑕玉佩。

剑是凡剑, 玉却是好玉, 人自不必说。

沈溪山虽是人界出了名的剑修天才, 却鲜少在身上佩剑,眼下他站在擂台纸上, 手中长剑随意地握着,待一阵晨风袭来, 衣摆长发纷飞,衬得他更是英姿勃发。

不知多少双眼睛落在他的身上,他挺直脊背而立,将那些目光与议论视作无物,眸光在擂台下寻找。

他很早就来了此地,由于是第一日的守擂人,更是被千百仙门弟子追捧的对象,他要在烟花还没燃放之前站在擂台上。

从雾蒙蒙的天色站到朝阳悬于东方,沈溪山亲眼看着擂台下的人聚拢得越来越多,目光寻寻觅觅,始终没看到他想要看到的身影。

宋小河没来。

沈溪山一开始不愿相信,心想着,兴许是她还在睡觉,没起那么早。

可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眼看着周围密密麻麻的人群汇聚,眼看着天光大亮,宋小河仍是没有出现。

沈溪山站在擂台中,四面刻满咒文的石柱能够洞察擂台上之人所用的所有术法,他若是在此刻念通共感咒,必定会让那些长老都知道。

他只能压抑着心中杂乱的情绪,默不作声地等着。

直到一声钟鸣,百炼会正式开始。

沈溪山攥着剑的手指收紧,抿着不高兴的唇线。

宋小河终究是没来。

沈溪山忽而想起,宋小河昨日并没说要来,是他理所当然地以为宋小河会来,就像他下意识以为,自己对宋小河是非常重要的存在。

他垂下眸,敛起眉眼间的冰冷,对第一位上台攻擂之人扬起一个温润的笑容。

如此,才能将他的情绪遮掩得干干净净。

台下掌声雷动,欢呼喊叫声四起,对面来的是一早就安排好的名额。

是寒天宗近年来名声响亮的一个弟子,目前宗主座下最有资质,修为提升最快的弟子,名唤雁常。

昨天寒天宗的长老就与沈溪山见过面,谈话间微微透露了那么点意思。

沈溪山也是聪明人,一点就透,知道他们是想要自己手下留情,多与雁常打上几个回合,既调动所有人的情绪,又能给寒天宗这小弟子留几分面子。

毕竟输给沈溪山不算什么丢人的事,重要的是看要在他手底下坚持多久。

沈溪山当时很快就答应了,卖给寒天宗一点面子,不算什么麻烦事,况且他第一日守擂,本就打算收着点。

只是眼下的沈溪山,全然没有了做那些人情世故的心思,正是心情不虞的时候,那小弟子撞上门来。

他执剑行了一礼,听见对方报上宗门姓名,再没什么客套话。

身随风动,剑若疾电,只见光芒照在剑上,炽阳闪过的瞬间,沈溪山就到了雁常的面前。

高座上的诸位宗主长老见状,不约而同地变了脸色。

就见雁常甚至来不及反应,本能地用剑抵挡,下一刻剑刃传来巨大的震动,震得他手臂酸痛无比,长剑立即脱手而出,他自己也被这股霸道的力量撞得后退好几步,最终一屁股跌落在地。

攻擂之中,若是武器脱了手或是跌下擂台便算作输。

只这一招,沈溪山就胜出了。

他收了剑,眼睛都没看坐在地上一脸惊愕的雁常,淡声道:“承让。”

台下顿时爆发潮水般的欢呼声,惊叫此起彼伏,为着一招肉眼无法看清楚的招数,更是为这位被誉为“人间数千年来最有可能飞升”的沈溪山。

他转身,缓步走回擂台中央,等下一位攻擂人,面色平淡,冷酷非常。

守擂是由上一任百炼会的魁首才能做的事,且守不守也全看魁首本人意愿。

此事并不轻松,要持续一整日,期间任何人都可以上来挑战,直到魁首输了才算结束,意味攻擂成功。

攻擂成功的弟子,必将会成为这次百炼会的焦点。

只是沈溪山当然不愿输给任何人,也想在擂台上等着,想看看宋小河什么时候会过来。

然而整整一日,沈溪山站在擂台上,来一个打一个,丝毫不手下留情,就算是到了后来他体力耗损厉害,也能够在十招之内将人打败。

到了酉时,守擂才算是结束,沈溪山守擂成功,脸上仍未有半点喜悦之色,甚至连笑容都有些勉强。

守擂成功自然获得寒天宗给的奖赏,只是他头一个打败寒天宗颇受重视的弟子,一点情面不留,让寒天宗一众长老对他没什么好脸色。

好在沈溪山的脸色更臭,于是那些冷脸对他丝毫作用都没有,甚至反将一军,让众长老气得够呛。

守擂结束,沈溪山一言不发地往回走,周围的人一窝蜂地涌上来拦住他的去路,争前恐后地吹捧,吵闹无比。

往常他能笑着应对,敷衍应付几句再离开,今日却是半点应对的心情都无,径直捏了个移形的法诀,在众目睽睽下消失。

沈溪山心情低落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宋小河没能来看他的守擂。

而是因为他发觉现在的自己不知在什么时候被一种无形的束缚困住了,来自宋小河的。

他总是时时刻刻想着宋小河在做什么,在哪里,与什么人在一起,于是就算宋小河不在他的身边,他的思绪里也满是她,无孔不入。

这对沈溪山来说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

尤其是他还修着无情道。

好像宋小河什么都不做,就能左右了他的思绪,控制他的行为。

例如他本来不想参加这次的百炼会,原本都拒了守擂的邀请,却还是因为宋小河的一句遗憾去参加了。

那日宋小河只是在跟他回去和与钟浔元逛街之中选择了后者,他便闷坐在房中许久。

还有今日的宋小河,分明什么都没做,只是没有来看他守擂,他便心神不宁,情绪低落一整日。

沈溪山一旦被左右,被控制,那还是沈溪山吗?

他握着剑往回走,行在僻静的道路上,心中想着,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他折断了自由的双翅,让宋小河将自己锁困住了呢?

生来便是天之骄子的沈溪山,不会甘愿受任何人的束缚。

他推开门,进了自己的房中,忽而感觉全身疲惫不堪,精神也被什么东西侵蚀一样,只想净身尽快躺上床好好休息。

或许他最近的确是太累了,今日便早点睡吧。

沈溪山想。

房中寂静,他沐浴净身后换上干净衣裳,躺回床上,一动不动了。

只是睡不着。

到底是压在心头上的事太多,沈溪山毫无睡意,睁着眼睛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夜色逐渐浓重,百炼会的第一日引起了无数人的躁动,这一晚长安灯火通明,千家百门的弟子皆在外面转悠,在夜市中玩闹,在场地上对练。

与沈溪山相反,他睁眼躺着,等困意来袭。

时至子时,沈溪山忽而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呼唤。

“沈猎师……”

他耳尖一动,立即就听到了这是宋小河的声音。

消失了一整日,这时候出现了,沈溪山置之不理,仍旧躺着没动。

声音近了,宋小河就站在门外,低声唤他,“沈猎师,你睡了吗?”

沈溪山心说,没睡,睡不着。

宋小河听不到回应,伸手敲了敲门。

沈溪山就弹一缕金光附在门上,加了道禁锢,不想让她进来。

宋小河倒也没有推门,只是在门外喊了几声后,没声了。

她脚步远去,似乎是转身走了。

沈溪山原本情绪还平静,听到这动静,顿时心头火大,嘴角往下沉着,表情一点都不掩饰了。

过了会儿,他的窗子突然有了声音。

像是有人从外面推一样,窸窸窣窣。

沈溪山偏头看去,就见窗外隐约被照出一个光影,是宋小河的发髻。

他起身,走到窗边一下就将窗子拉开。

就见宋小河站在窗下,也不知是从哪里玩了才回来,手里提着一盏灯,白嫩的脸上蹭了些许灰尘,汗水将额前的碎发浸透,乖顺地黏在侧脸上。

她眸光映着光,澄澈无比,玲珑透亮,显得相当漂亮。

就是这么一个人,让他特意去守擂的行为成了笑话,让他一整天的等待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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