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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看见守在大殿门口的弟子正在望着这边,于是赶忙装成瘸子走了几步。

沈溪山便在后面追赶,说风凉话,“你现在装也没用了啊,你方才出来的时候走得稳健,大家已经看到了。”

宋小河低着头,像是听不见一般往前走。

沈溪山就又说:“虽然盟主说了这次下山你要面对许多危险,不过你不用担心,不会有人威胁到你,若是有什么事,你要第一时间来找我。”

宋小河不应声。

沈溪山纳闷,下意识要去抓她的手腕,想要她停下来,却不想宋小河将手一样,一下子躲开了。

“宋小河。”沈溪山问道:“你耳朵也坏了?听不到我说话吗?”

宋小河这才有了反应,转头看了沈溪山一眼,面容看起来却是生疏而严肃的,她压着眉毛拱手道:“多谢沈猎师,下山之后就劳烦沈猎师多多照拂了。”

说完,她飞快地迈动瘸着的腿儿,走了。

沈溪山:“……?”

仙盟大殿外的人都还没散去,关如萱与甲级猎师杨姝站在檐下的阴影处,并肩而立。

“这宋小河究竟是个什么人物,听说她在长安时释放了极其强大的寒冰之力,冰封十里,压制了所有人的行动,当日你应该在场,当真如传闻那么夸张吗?”杨姝问道。

关如萱低低嗯了一下,目光落在宋小河的背影上。

灿烂的阳光照在她雪白的衣裙,虽然走路姿势并不好看,但随着衣摆的晃动,上头银丝所绣的灵鹤若隐若现,犹如展翅一般,美得晃眼。

“这是江南特产。”关如萱喃喃道。

“什么什么?你念叨什么呢?”杨姝没听清楚,莽撞地把耳朵凑过去,与关如萱撞了个肩膀,看着站在原地久久不动的沈溪山,她又乐道:“我还没见过咱们仙盟的掌上明珠什么时候被人甩在身后头的呢,这宋小河果真有些本事。”

关如萱敛了敛眸,有些不习惯别人靠那么近,不动声色地往旁退了一步,道:“宋小河很厉害,那日我们都亲眼所见。”

杨姝完全不看人脸色,揽着关如萱的肩膀,与她贴在一处,说道:“关师姐,我知道你心悦沈师兄多年,不过依我看,你还是放弃吧,毕竟沈师兄这无情道修得是一等一的好,这么多年从未见他对哪个女子亲昵过。”

“他是绝不会放弃无情道的。”

关如萱看着沈溪山,意味深长地低声,“是吗?”

随即她转头,看向杨姝,认真问道:“你当真觉得,这天下第一人的至高之誉,会落在沈家头上?”

杨姝先是一愣,而后笑了,与她悄声道:“当然不一定,我觉得会落在我头上。”

“……”关如萱泼冷水道:“那就祝杨猎师早日晋升天字级。”

宋小河先前得了青璃的温柔敲打,不敢在盟主大殿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与沈溪山说话,于是装瘸飞快离开盟主大殿之后,就跑去了外山。

这一别多日没去见孙玉珍,如今她又要外出,便想来看看孙玉珍。

孙玉珍正坐在屋中缝衣,宋小河的声音老远就传来,“珍娘!”

她赶忙嗳了一声,放下手中的布料起身出门迎,笑眯眯道:“小河怎么这时候来了?”

宋小河没有空手来,拎了两篮子水果,都是苏暮临不知道在哪个山头摘来的。

沧海峰没有什么产出,吃的基本都是靠从别的山头借。

她扑过去抱住了孙玉珍,撒娇道:“好久没见珍娘,有没有想我?”

孙玉珍慈祥地笑着,拍她的后背,说道:“那是自然,我膝下无子,整日就惦念着小河了。”

她先前就已经听说梁檀所做的那些事,对宋小河万分担忧,今日得见宋小河还像从前那样,她心中的大石头落地,长松一口气,再仔细一瞧,讶然道:“哟,你这身上穿的,可是不可多见的料子。”

宋小河将果子放在桌上,笑着回身,“是旁人送我的!”

孙玉珍绕着她转了一圈,惊叹道:“这上面可是江南特有的浮光绣,料子像是织雪锦……我眼界浅,不知道有没有认错,若是没认错,这一身衣裳怕是要用金子买,还不一定能买到。”

宋小河笑嘻嘻道:“珍娘的眼睛真厉害,这的确是江南的衣裳。”

“谁送的?”孙玉珍脸上的表情有些揶揄,捏了捏宋小河的脸,道:“是男孩吗?”

宋小河点头,想了想,又说:“他修无情道。”

孙玉珍嗐了一声,顿时颇为失望,说道:“小河,别与修无情道的往来纠缠,否则不是你吃亏,就是他吃亏。”

宋小河道:“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孙玉珍哈哈笑起来,宠道:“我们小河就是聪明。”

说着,她竟自己的储存的美食拿出来,给宋小河吃,二人闲聊些其他的,笑声充满整个小屋。

这么多年过去,宋小河每次来孙玉珍家,都会吃得肚皮滚滚的回去。

她揉着肚子,站在门口跟孙玉珍道别,“珍娘,等我回来之后再来看你!”

孙玉珍也道:“此去千万注意安危,平安归来。”

宋小河辞别孙玉珍,回了沧海峰。

还没进院子,就看见沈溪山坐在樱花下的秋千上轻轻晃着,苏暮临颇为殷勤地站在边上,给他端茶送水,满脸谄媚。

她进了门,两人就同时转头看来。

“你怎么在这里?”宋小河盯着沈溪山问。

他一袭白色的宗服,金丝绣纹在光下折射,粉嫩的花瓣落了满身,发上,肩上到处都是。

沈溪山只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看着手里捏着的一根乌木簪。

宋小河走过去,对苏暮临道:“你回去收拾一下,咱们明日要下山了。”

苏暮临给宋小河递了杯水,又应声好,转头去了屋中。

宋小河喝了两口,见沈溪山仍旧低着头不说话,她便凑过去,将他挤到一旁,两人一同坐在了秋千上。

秋千做得宽敞,两个人并肩坐也不拥挤,只是宋小河故意去挤他的肩膀,歪着头看他,“你为何不理我?”

沈溪山这才抬头,板着脸道:“你在跟谁说话?”

“跟你啊。”宋小河眨着大眼睛道。

沈溪山轻哼一声,“我还以为你眼里根本就没有我。”

宋小河觉得奇怪,认真问道:“你为何要这样说?你嘲笑我眼神不好?虽然有时候我的确看不清楚东西,但我不是瞎子。”

沈溪山一肚子气,被她这番话一搅和,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绕着圈子跟宋小河说话,她如何能懂?沈溪山干脆直说:“先前我在大殿先跟你说话,你是怎么对我的?宋小河,你摸摸你自己的良心还在不在。”

宋小河听言,十分乖顺地摸上心口,点头说:“还在跳呢。”

“你怕是摸错了。”沈溪山负气道:“石头做的心,如何能跳?”

“不能跳我不就死了吗?”宋小河说。

沈溪山气道:“铁石心肠之人,哪有那么轻易死?”

宋小河又摸摸肚子,“你在说我吗?但是我的肚子是软的,不是铁石所做。”

“我摸摸。”沈溪山伸手,神色认真。

宋小河很大方地将圆滚滚的肚子挺起来,紧接着就感觉沈溪山的手覆了上来,往她肚子上拍了拍,讶异道:“吃了那么多?”

她点头,“我去了珍娘那里,自然是要吃饱了再回来,不过你在这里做什么?等我吗?”

沈溪山一听,这才惊觉方才跟她越扯越远,忘了正事。

他不明白为何宋小河每句话都能接上,又完全接不到重点,于是又重新板起脸,质问道:“为何先前我与你说话,你与我故作生疏?与我相识就是这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宋小河插科打诨好一阵,这才知道他为何生气,便主动去拉他的手,用指尖轻轻地捏他的手指,小声说:“我这还不是怕被盟主发现了嘛,她上次把我叫过去说话,我思来想去琢磨了许久,觉得她的意思,该是让我离你远点,是不是?”

沈溪山瞥她一眼,“所以你干脆就不认识我了?”

宋小河道:“既然盟主想我这样,那我便依言照做呀。”

沈溪山为此很不高兴,微微皱眉,佯装委屈地说:“若是有一日盟主要你与我断绝往来,你也会照做?宋小河,我与你的交情,就这般简简单单由他人操控是吗?”

宋小河与他对视,眼里都是沈溪山漂亮的眉眼,尤其是眉心的一颗痣,衬得他那委屈的神色更有几分令人沉溺。

她转了转脑袋,无意识地进行手上的小动作,捏着他的指关节,说:“怎么会呢,我又不是什么话都要听。”

宋小河有时候是听话的,乖顺老实。

但不是谁的话,每句话都听。就像现在,她在人前与沈溪山装得生疏礼敬,回了沧海峰,她一样能与沈溪山抵着肩膀,亲昵地缠着他的手指。

沈溪山心里稍微顺坦了些许,他差点就以为宋小河翻脸不认人,早晨才从他床榻上醒过来,午时就一脸冷漠假装不认识,如此才真的要把他气吐血。

过了会儿,宋小河说:“况且上回盟主就把咱们俩的共感咒切了,若是我再不听她的,下回她又不知道做什么呢。”

沈溪山心头一荡,甜腻的味道在心腔蔓延,扫尽先前的所有郁闷,加之宋小河柔软的指头在他指尖绕啊绕,晃得心尖痒。

只是还不等他说话,就听宋小河又开口,无比老实道:“我现在只有你和苏暮临两个朋友了,可不想再失去。”

沈溪山嘴角一沉,脸色顿时黑得像是烧了八百回的煤炭渣糊了满脸。

宋小河竟然拿他跟苏暮临同等比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