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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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的不说,至少萧矜此人是非常细心的,或者说是敏锐,这一点陆书瑾打学府开课那日遇见他时就发现了。
她说道:“我一介草民老实本分,第一次进如此庄严肃穆的官府,难免有些心忌。”
“这有什么,衙门是明辨是非,惩治恶人的断案之地,你又不是被捉拿归案的犯人,犯不着害怕。再且说咱们还跟知府大人的儿子一起呢,这回衙门不跟回家一样?”萧矜说着朝叶洵扬声道:“是不是啊,叶老二。”
叶洵回头,给他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正说着时,外头的人倏尔将门打开,众人朝门口看去,就见一个身着常服的中年男子站在门边。他衣冠整齐而身形板正,身量算不上高,但气魄倒是压人的很,不笑的时候表情看起来有些凶,有一种常年处于上位者的威严。
他身侧站着乔百廉,后头是方晋何湛二人,叶芹站在另一边。
陆书瑾还没反应过来时,萧矜和季朔廷就已同时站起身。
两人恭恭敬敬揖礼,“乔院长,叶大人。”
陆书瑾立即明白来人身份,虽慢了一拍但也将礼节补上,房中其他人见状也忙行礼,叶洵从后面走到前头,对叶大人低头唤道:“父亲。”
“嗯。”叶鼎应了一声,扬起温和的笑容看向萧矜,“萧小四你又惹事?你爹临去京城前还特地叮嘱过我仔细照看你,没想到你才老实了几日又开始不消停。”
话像是责怪,但语气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像个慈爱的长辈,话里话外都是溺爱。
仿佛萧矜只是随便烧了路边的一个树,而不是一整个齐家猪场。
萧矜笑着讨饶:“叶大人千万莫告知我爹,否则我又不得清静。”
乔百廉在一旁吹胡子瞪眼:“你还知道怕?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指望谁提你遮掩?快些出来!”
萧矜只好冲叶鼎拱了拱手,抬步出了房间,乔百廉一指季朔廷,“你们几个也都出来,先跟我回学府,再一个个地算账。”
几个人之中,也只有陆书瑾与季朔廷是海舟学府的人,其他几人并不归乔百廉管,但他在云城的威望高,曾官拜二品,是叶鼎也要尊敬几分的存在,几个少年不敢在他面前造次,低着头老实排队出了房间,只余下了叶洵一人未动。
乔百廉带着萧矜几人从后院离开之后,叶鼎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嘴角沉下来挂满寒霜,将叶芹留在门外自己进了房,随手关上了门。
叶芹瞪着一双大眼睛满是慌张,想爬在窗边听一听里面的情况,却只能听到些许细碎的低语,不知道父亲跟兄长在说什么。
忽而里面传来一声响亮的巴掌声,叶芹吓了一跳。
随后门被推开,叶洵顶着一个鲜红的巴掌印走了出来,神色还算平静。
叶芹立即小跑过去,目光锁定在叶洵微微发肿的侧脸,垫着脚尖用手指小心翼翼触碰,撇了撇嘴唤:“二哥……”
叶洵握住她的手,说道:“哥没事,怎么手这般冰凉,跟哥回家去,别冻着了。”
皓月当空,折腾了许久的衙门又重归宁静,再大的案子也要翻过了今夜才能继续。乔百廉领着萧矜几人出了衙门之后,出乎意料地没有训斥萧矜,而是让他先带着陆书瑾回学府去,让他明日去一趟乔宅。
萧矜这会儿早就困得哈欠成串打,点了点头就征用了季家的马车,带陆书瑾回学府,季朔廷也背道离去,这桩荒唐事暂时平息。
陆书瑾心中其实有很多疑问,但她不像吴成运,毫无眼色地逮着一个人追问,她见萧矜神色恹恹,耷拉着眼皮像是随时要睡着的样子,便将所有问题都闷在心里,不去打扰他。
夜间回到舍房,萧矜用很快的速度洗完爬上床睡觉去了。而陆书瑾则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睡,她一闭眼脑中就浮现今夜那场势头冲天的大火。
齐家几乎垄占整个云城的猪肉生意,如今这一场火烧了不知多少头猪,必定会使得整个云城的猪价飞涨,极有可能到了供不应求的地步,寻常百姓有一段时间吃不到猪肉了。
她想起季朔廷今夜不同寻常的沉默,想起叶洵看见大火之后骤变的脸色,又想起她一直疑惑的叶芹一个女子为何会在夜间与这些男子为伴,问题缭绕在心头转来转去,陆书瑾想着想着,沉入了梦乡。
陆书瑾做了个奇怪的梦。
她梦到自己跪坐在萧矜面前。萧矜居高临下地睨着她,那双眼睛里满是冷霜和轻蔑,他身后站满了人,陆书瑾一一望去,是季朔廷,蒋宿,方义等人。
“与萧哥作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你一个毫无家世背景的穷酸书生,也配跟萧哥叫板?”有人用刻薄的声音冲她喊。
陆书瑾却没有表现出害怕来,她仰着头静静看着萧矜,“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朋友?”萧矜开口了,勾着唇角笑得凉薄,“你配吗?”
画面一转,陆书瑾又成了旁观者,她站在边上看萧矜揍人。萧矜打人的时候是很凶的,按住那人的脖子不断地用拳头打那人的头,不管他发出怎样的哀嚎都不停手,萧矜红着眼睛,好像变成了一个暴虐凶残的疯子。
陆书瑾从梦中惊醒,猛地睁开眼睛。
意识回笼的瞬间,她的心狂躁地跳动起来,那些在梦中模糊的情绪瞬间涌出,变得无比清晰,恐惧犹如藤蔓紧紧将她的心脏包裹。
她后知后觉,这是做了个噩梦。
陆书瑾在床上呆坐了片刻,这才起身下床,穿好外袍把发束起来,去洗漱完后将窗子打开。日光落进来,撒在桌面的书本上,鸟啼声一晃而过,陆书瑾做完噩梦之后的情绪仍未平复,坐下来朝着远处叶子快要掉光的树眺望。
也不知这样坐了多久,陆书瑾揉了把脸,推门去唤随从将膳食端进来。
一开始陆书瑾是很不习惯这样的,但萧矜态度强硬,别的他不管,就是饭食管得严厉,让陆书瑾不准再踏进食肆里。若是陆书瑾不吃,那做好的丰盛美食就会直接被倒掉,陆书瑾心疼得很,渐渐就适应了这样,每日早起洗漱之后就会推开门告知随从她已睡醒,其后不出半个时辰,膳食就会送来。
萧矜已经不在舍房,约莫是去了乔百廉的宅邸,陆书瑾自己在房中吃完了饭,便动身出了海舟学府。
天气转凉,蚊虫基本消失,现在开窗偷偷放蚊虫叮咬萧矜的这个方法已经行不通了。萧矜对衣食住行方面极其讲究,舍房被陆续改造得除了小一点之外,挑不出来半点毛病,想要将萧矜赶走已经做不到,陆书瑾只能在外寻找住处。
好在海舟学府附近是有租房门路的,学府里有不少外地前来求学的子弟,有人专门在学府周侧盖起专供租赁的房舍,只不过价格相对要高很多。
虽然陆书瑾现在手里有一百多两,但还是不愿意花冤枉钱,她找了三个租赁东家面谈,询问了价钱和看了地带住处,再做比较,今日约的东家??x?是第三个。
她赶到约定地点时,已经有一个妇女等在那里。那妇女模样憨厚,身量不高看起来胖墩墩的。
这妇女姓钱,丈夫是入赘的,家里的生意皆由她一人出面打理,不过也都是些小本生意。她为人热情,见着陆书瑾了后便笑开了花,往前迎两步,“小郎君,等你好一会儿了。”
陆书瑾道:“是我来迟,快些带我去看房吧。”
王妇带着陆书瑾去往租地。哪地方离学府不远,在西墙边上,且处在热闹地带,一院一户,房子虽不大,但里面浴房净房灶台俱全,安静却不孤僻,极合陆书瑾的心意。
她问了价钱,依旧是半年起租,统共是二十五两,定金需交五两。
对比前两个的价钱,二十五两算是高了些,但陆书瑾来来回回将这一院一户的小屋子看了好几遍,没挑出任何毛病来,豁着脸皮与王妇在价钱上来回拉扯了半晌,最后还是一文钱没少,陆书瑾咬牙给了五两定金。
王妇谈成这一桩生意,自然喜笑颜开,对陆书瑾更加热情,带着她往外走,嘴里喋喋不休,“我跟我家那口子住得离这不远,咱们也算得上是邻居,俗话说得好远亲不如近邻,有什么事你尽管来喊我们帮忙就是,你随时可以搬过来,届时租款结了我便把钥匙给你……”
陆书瑾了却了心事,心里也是开心的,与王妇说了几句话,约定五日之后来结租款,这才离开。
王妇热情欢送,看着陆书瑾的背影消失了才捂着五两银子转身要走,方走了没两步,面前忽而出现两个高大的男子将她拦住。
王妇从未在这一带经历过被男子拦路的事,当即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将刚到手的银两捂死,紧张问:“二位郎君何事?”
两个拦着她的男子没说话,倒是从后头拐角处走出来一个身着红色衣袍的年轻公子,头顶着雪白玉冠,坠下的两条红金交织的长缨隐没在披着的长发之中。他面容极是俊俏,眸色不是纯粹的黑色,身量也高,从前头一步步走到王妇面前。
王妇见这年轻公子第一眼,当即在心里喊了一声好俊的郎君!
待他走到近前来,王妇的脸色猛然一变,忽而想起前段时间有次打海舟学府正门路过时,曾瞧见有人在门口打架斗殴,她去凑了个热闹,仍记着当时的场景。再一看面前的公子立马就认出来,这不正是那日把一个胖子按在地上揍的那个小公子吗?!
王妇记得旁观的人说他是萧家的嫡子。她做惯了生意会看眼色,立即笑起来道:“萧少爷,可是租房?”
“租房?”萧矜一掀眼皮,望向陆书瑾离去的方向,问道:“方才那人找你,就是为了租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