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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师之心

她问周随安怎么了, 他却不肯说。

而父亲脸色依旧铁青地告诉谢悠然,她既然嫁入了周家,便是周家的人, 自有她的夫婿管教她。

以后家里没有递信, 不准她总往娘家跑。

谢悠然来不及发作,就被周随安急匆匆带回家。

等回周家后, 谢悠然不过是抱怨了父亲几句, 说想去找安姨母打听情况,周随安却是突然暴怒,指着她说,以后不准再找楚氏麻烦, 更不可再与她那个惹祸的姨妈有来往!

她问周随安, 父亲到底说了什么,可是周随安却不肯明示, 又撇下她, 一个人回书房过夜。

谢悠然又气又急,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加之看不到母亲,只能寻机会去找安家姨母问个明白。

可万万没想到, 好不容易出去送信的丫鬟神情失色地回来, 偷偷告诉她, 安家开锅了!

先前还算好,不过是谢老将军去兴师问罪, 说谢家丑闻是从安家的院子出来的。

如此揪出了听墙根泄密的两个侍妾,全都打了板子被安姨母发卖出去。

可安家姨父的亲侄儿——那个管河道的安峰, 也不知怎么的, 被谢胜叫去问话后, 在回来的路上,竟然掉进了河道。

等发现的时候,尸体泡发得不成样,官府查了一下,便以失足落水结案。

可是安峰的父亲,也就是安姨父的胞弟却不信,几次跑到安家来闹,说是什么嫂子惹祸,谢家害人,要让兄长去谢家讨公道。

安姨母不服气,冷言嘲讽了几句,却不去想想,人家死了儿子,怎么禁得起火上浇油?

结果她被小叔子用一块地砖打得脑袋开花,鲜血直流。

那小叔子说,自己死了儿子,便也不活了。他儿子以前也奉公守法,要不是受了安苏氏毒妇的挑唆,胆子越发的大,也不会贪赃枉法,到处拉扯大旗,惹来杀身之祸。

总之那日,安家差点闹出了人命,最后还是族长出面,才将人给按住。

紧接着,安姨母突然身染“恶疾”,被姨父连夜送到了老家农庄,据说这几年都回不来了。

谢悠然听到这,惊得张了半天嘴。

依着她的脑子,是怎么都想不明白其中的关联。

于是她去书房找周随安,想要问个明白。

一门书房门却看见胡小娘给周随安送补汤,胡小娘因为怀孕而略显丰腴的身子挨得周随安太近了些。

当下醋坛子又翻了,谢悠然冲上去照着胡小娘的脸就是一巴掌。

胡小娘吓得连连后退。她入门这么久,一直都受着赵氏的宠爱。先前的正室楚琳琅也待她和善,从不给她立规矩,甚至有些好的吃食,也都先紧着她这个孕妇。

这新入门的夫人还名门大户的千金呢!好没教养,哪里有这样入门不说话,就亲自动手打人的?

当她这个正经良妾是几两银子买来的丫鬟?

胡氏受不住了,挺着肚子捂着嘴,哽咽哭着跪在了周随安脚下,恳请他准了自己归家,免得一尸两命,被磋磨死在这深宅大院里。

最后闹得赵氏和小姑子都来了,小姑子扶起胡氏,回了自己的屋子。

赵氏从成亲那日就对新妇存着怨气,现在总算有了发难的正经名堂,便问谢悠然,她也怀着身孕,该有慈悲心,怎可对家里的妾这般刁横?周家虽然赶不上谢家,可她儿子也是正经六品的官员,家风岂容她如此败坏?

而周随安则是大发雷霆,骂谢悠然善妒,竟然如此对待先过门有孕在身的良妾,全无正室风度!

老娘儿子齐上阵,气得谢悠然抱着肚子要撞柱子,最后还是丫鬟婆子拦下,各自劝解。最后让胡氏过来,跟夫人谢氏道歉,才算各自下了台阶。

可如此一来,新婚的夫妻又是冷战数日。

如今周随安简直拿了书房当卧房,几乎都没有回过新房。

原本按着周随安的品阶,都不够格入四王府喝这杯水酒。

谢悠然有心在周随安那卖弄自己的人脉,证明那些流言蜚语对她毫发无伤,特意求人去要的请柬。

四王妃看在周大人是六王妃的连襟的情面上儿,才命人递送请柬。

周随安见她拿来热门皇子的请柬,这才微微有些和缓,二人总算能体面相携,出现人前。

只是谢悠然的女眷席位安排在离主人席老远的偏席上。谢悠然一直想得空跟姐姐说说话,都没机会。

谁想到,一直“无暇”与她说话的姐姐,居然拉着弃妇楚琳琅的手,一路有说有笑,亲切走来,并且一起往主人席去了。

这让谢悠然惊得眼珠子都差点掉下来!

姐姐是疯了?怎么还拿楚琳琅当了自己的亲姐妹?

她难道忘了楚氏恶行?再说了,楚氏现在不过是少卿府的下人,何德何能配上四皇子家的主人席?

看着姐姐与楚氏亲切拉手说话的样子,谢悠然真是气得恨不得掀桌子。

再说楚琳琅,虽然得了二位王妃亲切相让,可她有自知之明。她如今可不是官夫人,不配与王妃一同吃席。

她不敢坐,只是站在桌旁拿起酒杯,恭谨给二位敬了酒,侍立在二位王妃身边,说些客气的场面话,替司徒大人将吉祥话带到之后,终于能脱身告辞了。

就在她领着丫鬟快走出王府大门时,却听身后有人高喝:“楚琳琅!”

楚琳琅回头一看,却是谢悠然带着丫鬟追撵了过来。

她眉头一皱,压根不想跟这位说话,转身就准备上马车。

可谢悠然已经追到了身后,怨气十足道:“干嘛走得那么快?你是做了亏心事,不敢见我?”

楚琳琅已经上了马车,隔着车帘子冷冷道:“我又没偷汉子,为何不敢见人?”

谢悠然不由得脸色涨红:“你……你收了我家的银子,却到处败坏我名声,给我下车!今日我不撕了你的嘴,便改你的姓!”

听到这,楚琳琅却是笑出声。

新婚的周夫人可早早就怀着身孕呢!她离得近了,周夫人若崴了脚,都得赖到她头上,她当然得离得远些,傻子才会下车呢!

琳琅舒舒服服地坐在马车里,轻飘飘道:“你不在我眼前蹦,我都快忘了你是谁,还传话败坏你的名声?没的脏了我的嘴!你安家姨母干的好事,我可不敢抢她的功劳!我若是你,就赶紧在家蜷着,还敢立在皇子的府门前骂人?快些回去吧,周大人要脸,你若是不小心在外丢了他脸面,小心你夫君睡在书房里几天不理人!”

说完这话,楚琳琅拍了拍车厢,车夫驾着马车一溜烟就跑远了。

谢悠然被留在原处,气得脸颊都在微微发颤。

别的也就罢了,楚琳琅怎么知道周随安这几日睡在书房里?

难道……难道他俩私下里还有联系?

想到这,谢悠然脸色骤变,只暗自咬牙,回去再找周随安算账!

可是这一转身,才发现周随安就在不远处站着,那眼睛还依依不舍地望着远去的马车。

谢悠然走过去,憋着气儿道:“怎么的?这是舍不得,后悔了?”

周随安没有吭声,他总不能告诉新婚不足一月的妻子,自己老早就后悔了吧?

那日新婚回门,周随安却没有享受到新女婿应有的待遇。

他的岳丈大人将他拎提进了书房。他才知道安家姻亲竟然闯下了泼天大祸。那等小吏,竟然敢扯着六殿下和谢家的大旗,搅进皇子相争的漩涡里!

岳父独独叫他进书房,就是因为有些事情是不宜让妇人知道的。尤其是谢悠然这等装不住二两酥油的肚子,更不能让她知晓。

反正女儿已经甩给了周随安,谢胜犹如卸下一副重担,以后谢悠然再惹祸,也是周家的事情了。

他对女婿晓以利害,也算是甩锅正式交接了一番。

想到岳父瞪着眼,抓着他的肩膀,一字一句地交代他以后不准谢悠然再跟安家姨母有来往的话,周随安的后脊梁就冒冷汗。

如今刚刚娶了新妇,周随安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想念楚氏。

若是有她在,最起码府宅子里是清净的。

他入书房时,只要随便编个用功的名头,楚氏便不让人吵到他,还定时送些茶点瓜果,在香炉子里添一段香,再趁着他抬笔休息的功夫,走过来替他活络肩膀,柔声问他可有什么想吃的饭菜。

那时候,他虽然官做得不高,日子却是无比的舒心畅意。

琳琅从不让他操心内宅,而他那位前岳父虽然是个粗鄙商贾,偶尔来打打秋风,却胜在太平,不会给他惹来这些烧身即焚的麻烦!

而如今,他看似娶了高官之女,却有种还不如依旧做商贾女婿的沮丧之感。

这几日,谢氏幽怨他不知陪她游山玩水,全不似未成婚前那么风雅有趣。

周随安其实也很想说,看谢二小姐现在身材变形,满脸的怨毒,也不似之前那般有闺秀气质了。

当然,周大人还没傻透腔,这话只是在心里翻转,并没有说出来招惹谢二发飙。

看着谢悠然又要兴师问罪,他只能装傻充愣,说自己不过是出来透气,正巧撞上了她和楚氏而已。

谢悠然并不相信,又要跟他闹。

但周随安真是受够了她不分场合地耍脾气。他都有些后悔来这里了。只因为方才前妻和新妻同时出现,周围人明显勾起了好奇,开始对他偷偷指指点点。

谢氏真是爱出风头!非要拉扯他来,难道不知她未过门便怀了孕,得避一避人吗?

想到这,周随安冷冷道:“你若还要吵,不妨回去,当着宾客的面吵,左右我们周家就这些脸皮,你一次丢干净,我也清净了!”

说完,他竟然不等谢悠然,领着小厮,上了自家的马车便扬长而去。

如今岳父撂下话,不让谢二回家。周随安也不怕她回娘家告状。

若不冷冷她,她还总要跟自己拿着将军千金的款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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