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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司徒晟乃是四品侍郎,官阶比他高了一头,不知他还握着什么要命的把柄,陈放不敢再招惹他,只能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都是误会,我一个小小武将,如何敢招惹侍郎大人您呢?”

这件案子本也不大,不过整个诡异的过程,却不能不叫人私下理论。

谁人都不知道,这司徒晟如此兴师动众,是为了哪般?

自从那天出事之后,第二天,侍郎府的院子里多了一副陌生面孔。

据司徒晟说言,这个看起来面容似枯树皮的矮瘦老头姓隋,楚琳琅唤他隋七就行。

隋七不爱讲话,也不知是不是耳聋,反正以后她出门时坐的马车,都由他来驾。

而原来的马夫季仓连同厨娘都不见了人影。楚琳琅不清楚司徒晟为何会突然换了马夫,而她出门时的跟班,除了夏荷、冬雪两个丫头外,小厮依旧是王五。

就是不知道这小子那天跟着司徒大人出去后受了什么刺激,变得有些神经兮兮。就连吃饭的时候,都不敢伸筷子夹肉。

跟楚娘子出门的时候,王五的脖子也伸得老长,警惕地望向四周,一副生怕陌生人靠近的样子。

楚琳琅看他的反应好笑,便问他这么紧张干什么。

王五紧张兮兮道:“大人让小的以后听差机灵些,要是楚娘子再出什么岔子……大人……就真的要砍我的手指头了!”

说到最后,半大的小子居然眼泪鼻涕一起流,看得夏荷与冬雪都傻眼了。

不过放着年轻力壮的车夫不雇佣,换了个老马夫,这里有什么门道。

楚琳琅后来问了司徒晟,司徒晟沉默了一会道:“隋七是我一位故人的亲兵,武艺高强得很,你可以放心他的。”

出琳琅看了看那老者微微直不起的腰,真有些怀疑,武艺高强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

不过司徒晟开口做了安排,她照着听就是了,其他的事情,则需要她自己来妥善处置。

如今,侍郎府里所有的仆役籍贯还有背景都被楚琳琅登记在册。也许是王五乱坟岗惊魂的遭遇,院子里剩下的仆役们都谨慎了许多,再不会像之前的马夫季仓一样,被人轻易收买了。

侍郎府院子的这点小风波,很快也被京城里比较大的动荡淹没了。

原来司徒晟查处了那件拐子案虽然无疾而终,可是却牵引出了陈员外利用通往北地的路牌,名义上贩运粮茶,实际上却是私卖禁物的案子。

陈家茶庄原本已经开往北地的船只,被毫无预兆地突审,竟然查出了许多硫磺硝石等禁卖的货物。

陈员外名下不光是自己的船队运这些,那些辗转从他手中租了路牌的船只也都不清白,有许多船也被塞了禁运的货物。

当市舶司的官兵来查的时候,陈记茶庄上下又被抓走许多掌柜伙计。

那陈家原本的靠山这次却不露头,立意要跟奸商撇清关系。

至于太子,这次虽然没有被直接扯出来,可是陛下却将他单独叫进宫里,罚跪在他母后的灵位前,直到第二天,才双膝红肿地被太监搀扶出去。

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京城的商户都多少受了影响。

而楚金银就只剩下满满的后怕,在家使劲的拜佛,念叨着上苍保佑,让她有楚琳琅这样的好姐妹。

那日若不是楚琳琅跟她撂下狠话,她也不会死命阻止丈夫上陈员外的贼船。要是他们的船也入货,不用说,船上肯定也要夹带陈记茶庄的这些“私货”。

这可是要掉脑袋的死罪啊!这几日,那京城的菜市口的地就没干过。这等惊动朝廷的大案子,自然是要杀一儆百。

许多和丈夫相熟的商户友人都卷入其中,有许多富户真是一夜之间就被查抄罚没得倾家荡产。

这让琳琅的大姐夫劫后余生,万分庆幸感念小姨子之余,又吓出了一场大病,足足在家发烧了三日。

而跟楚金银一样幸运的人,还有一个,就是楚琳琅的忘年闺交——何夫人。

何夫人当初对于北地通商最是积极,后来她也搭到了陈员外的门路。

不过她之前入京找楚琳琅饮茶,问她入不入伙的时候,楚琳琅倒是随口说了一嘴。

她说做生意第一要讲的不是利,而是稳。不然就不是生意人,而是赌桌上博个倾家荡产的赌徒。

若是自己的生意账目清晰,进退自如,何必跟那些大商户绑在一处?跟着大户蹭着喝汤的事情不常有,但是大厦倾覆,受牵连的情况倒是常发生。

楚琳琅那时还没有跟陈员外有交集,只是说了自己做生意的经验之谈。

何夫人品酌了一下,觉得十分有道理。她看楚琳琅买了新船都不往北地去,心里有些画魂,现在听她这么一说,倒是想起了丈夫在连州做知府,受了泰王一党牵连的事情。

这生意和官场不就是一个道理?若是早早买定离手,就是一场豪赌!她的相公现在不敢战队,她做生意也得稳一稳。

更何况像楚琳琅这么精明会做生意的,她都不肯沾边,就一定有她的道理。

想到这,何夫人的贪心倒是收了收,老实本分地做自己的买卖,并没有去陈员外那凑股。

所以这次陈记茶庄事发,何夫人念叨阿弥陀佛之余,少不得要请楚琳琅喝一杯茶水,好好谢谢她的高瞻远瞩。

楚琳琅现在被司徒晟看得很紧,除了女学,哪里都不让去。

接到了何夫人的邀约,她还得跟自己的东家商量,看他肯不肯让自己出门应酬。

司徒晟看了看请帖,说:“何夫人的夫君李大人不是在京郊乾州做知县吗?我明日正好要带户部的同僚去乾州查询职田。你可以跟我一起去,也正好跟何夫人饮一杯茶。”

说这话时,他和楚琳琅正在从女学回府的路上。

最近都是他亲自来接琳琅放学,害得琳琅还得跟他约法三章,来接她行,就是不能露头,免得被其他的同窗看见。

于是有那么几次,司徒晟便隔着布帘,眼睁睁地看着容林女学隔壁男院的几个男学生赶着楚娘子出大门时,也一起出了书院。

那几个少年还会时不时手抖,掉下写诗的纸扇,或者随身玉佩一类的东西,不偏不倚,正落在琳琅的脚边。

这都是风流才子常有的手段,若是佳人识趣,帮他们捡起来了,多半是要互相道一声谢,再寻机会问询下名姓。

接下来再相遇时,便可熟稔眉眼传情,接着再掉东西了。

至于他们为何偏偏就是在琳琅的眼前掉东西,也是看人下菜碟的。

其他的女院学生都是名门闺秀,身边除了婢女还有婆子紧盯着。

就算他们故意掉东西,也会被婆子识破,一脚便将东西踹飞,压根容不得这二流把戏。

可楚娘子就不一样,稍微打听就会知道她并非名门闺秀,身边更没有母夜叉般的婆子。

最重要的是这位楚娘子虽则年龄大些,可是身段却完全熟透更显婀娜,那容貌也是眉眼如画,带着说不出的妩媚灵性。

听说她还是个失婚的妇人,这等女子自然好上手,容易勾搭许多。

于是楚娘子最近在书院门口遭到的“偶遇”掉东西的桥段有些多。

今日坐在马车里的司徒晟又看到几个自诩风流,看上去十八九岁的少年,借着捡东西的功夫横拦在楚娘子的面前东拉西扯。

司徒晟觉得这种把戏看到这里就够了,他早将楚娘子的吩咐抛在了九霄云外,沉着俊脸下了车,几步走到还缠着楚娘子的少年身后,冷冷道:“年纪这么小,是得了什么病?手若一直抖,拿不住东西,还是回家看病不要读书耽误功夫了!”

原本还缠着楚娘子介绍自己名字的那几个少年吓了一跳,待看清说话的是京城酷吏时,更是脸色微变,讪讪解释自己是不小心,然后吓得一溜烟就跑了。

司徒晟看了看那几个仓皇少年的背影,转头问琳琅:“你不让我露头,是怕吓跑了他们?”

楚琳琅赶紧回头看了看,趁着自己的同窗还没出来,推着她家大人上了马车,然后才道:“一群不懂事的小屁孩罢了,他们掉他们的东西,难道我还能搭理他们?”

司徒晟淡淡道:“为何不搭理?我看他们也是青年才俊,有些出身可比我好多了。”

楚琳琅嗅闻到老大的酸味,只是无奈笑道:“都是比我小的,我可懒得给人当姐姐……”

不知为何,听了这话,司徒晟的眼睛眯了眯。楚琳琅斜眼看着他,突然想起他少时那瘦瘦弱弱的样子,看上去好似比自己还小,所以她随口问:“对了,大人,你贵庚几何了?”

司徒晟沉默了一下道:“……二十五,怎么了?”

楚琳琅随口又道:“比我还大一岁啊,你以前那么矮,可不像……”

司徒晟似乎不太想接续这个话题,便将话引到了明天陪着她去乾州见何夫人的事情。

这次职田革新,朝中也并非全都是反对声。很多新晋的官员,所分的职田本来就少。而均职田之后,他们其实能够获益。

所以司徒晟此番革新,也并非孤军作战。自从司徒晟上次“碰”了永宁国公府的职田,也让群臣看到了陛下整治的决心力度,他所受的阻力小了许多。

陛下又颁下了圣旨,只要能在户部查田之前,主动退回多报的职田,就可以既往不咎,所以这些日子来,“识时务”的官员也越来越多。

这次司徒晟前来查问乾州的职田,由地方县丞作陪,查看退田的情况。

于是这般商定之后,第二天,楚琳琅便跟着司徒晟一起去了乾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