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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趁着王府门口大开,迎来送往之际,两个人跟着几辆马车下来的贵客,堂而皇之地入了璨王府。

那高高在上的獬豸被镶嵌在最高处的阁楼上,似乎没有觉察什么,依旧如普通雕像般一动不动。

听说这次入府的贵客是璨王的侄儿,也就是当今太子爷。

他带着几个近臣,还有自己的太子妃,几个侧妃正好来洛邑附近公干,顺便游船,在皇叔的府上歇歇。

璨王虽然是长辈,可身为臣下也要出来恭迎。

听说这太子爷跟璨王年龄相仿,小时常在宫里一起玩,虽然号称叔侄,其实好的跟兄弟一般。

只是后来新帝登基,按病故的先帝的旨意,将这个年幼的皇弟弟封往洛邑。

从那之后,太子便一直未能与这位小皇叔再见。

如今十余年过去了,叔侄二人再次相见,自然是久别重逢,有许多的话要讲。

只是那太子下了马车看到璨王之后,先是一愣,然后大笑道:“皇叔,你跟小时长得可不一样了啊!”

璨王微笑着还没说完请安的话,就被太子一把揽住,勾肩搭背地往前走去。

小筱和魏劫隐在会客大厅的长廊上,跟这边走边聊的叔侄只有几步之遥。

小筱注意到,那个万莲师依旧是管家打扮跟在璨王身侧。而他脸上被与天斗划伤的那道伤疤竟然愈合了大半,只留下一条红印。这让小筱十分惊讶。

要知道那剑蕴含着天罚之力,一旦被划伤,根本不可能像普通剑伤那般轻易愈合的啊!看来万莲师还真有些鬼门道。

就在这时,太子兴致勃勃地与璨王问道:“皇叔,你还记得小时你养的那个黑毛大将军吗?这次孤可弄来个比你那个还要好的,不知你府上可有些好货色?”

璨王含笑听着,眯眼想了想,试探问:“太子可是说父王送我的那只黑背猎犬?我府上倒是有几只看家护院,恐怕不能跟太子的爱犬相比……”

太子笑着无奈晃手:“皇叔,你连这个都忘了?那时候皇爷爷不知你怕狗,非要赏你猎犬,你平时连看都不看的!还哭着要跟我换会念诗的鹦鹉呢!我说的黑毛大将军,是你养的黑壳长须的蛐蛐!就是连咬死我五只的那个!”

璨王听了这才好似刚刚想起,微笑着恍然点头,然后道:“都是小时消磨的玩意,臣现在倒是不太玩那些个了……”

太子想了想,觉得也是,毕竟二十多年过去了,昔日的豆芽菜都变成了昂扬的中年男子了。

比如这皇叔,若不是眉眼与先帝肖似,如今站在他眼前,他也不敢认啊!

不过这位皇叔的记性可真不好,他一路兴致勃勃地说着二人小时的趣事,可璨王却是有一搭没一搭,大部分都不记得了。

如此路走了一半,场子都有些变冷,太子也有些懒了兴致,不爱再提小时的趣事了。

当他们一行人入了大厅,一直听他们说话的小筱不知为何,心里总是有些说不出的感觉,觉得哪里似乎不对。

就在这时,一直拉着她手的魏劫突然扯了扯她。

原来魏劫看到万莲师突然离开王爷,走向了后宅的厨房院落里去了。

他们二人也一路尾随,看到了万莲师径直入了厨房,支开了做饭的厨娘后,从怀里掏出了一颗丹,然后将它扔在了一个金盏汤盅里。

待丹药融化在这碗金汤佛跳墙里后,万莲师才回身跟他身后一个小厮模样的道:“你安排人,将这碗汤务必送到太子的桌前。”

那小厮看起来是万莲师的弟子,小声道:“师父,这太子若是在璨王符出了意外,你我也逃不开干系啊!”

万莲师冷笑一声:“就你长了脑子?我不过投了一颗七日醉,太子吃了只会像饮酒一般酩酊大醉罢了!他的话太多,王爷懒得与他应酬,这一颗下去,接下来的几日他连床都起不来,去吧!”

那弟子一听,不敢再耽搁,连忙端着那加料的汤盅走了。

那万莲师吩咐完后,转身又朝着西园而去。

等他走了,小筱跟魏劫来到一处僻静的后花园,小筱见左右无人,这才小声对魏劫道:“太子虽然话语稠密了些,可能引得心机深沉的璨王给他下药,让他闭嘴,绝不是心烦这么简单吧?你说是为什么?”

魏劫也在想这个问题。毕竟对方是堂堂太子,他一个地方藩王再怎么应酬不耐,也不应该如此简单粗暴地让太子闭嘴啊……除非,他是怕太子继续问些他回答不了的问题。

所以魏劫想了想说:“你说这太子方才有说什么要紧的事儿?”

小筱想了想:那太子没有几句正经的,都是他小时和璨王玩乐的事情。难道璨王不耐烦的正是太子跟他聊的那些童年趣事?”

像这类应酬,原也不应该吃力,可现在细细回想,璨王却似乎有招架不住之感,屡屡都答错了,甚至几次很明显试着转移话题……

难道就是因为这个,所以璨王才要给太子吃七日醉,将他彻底灌倒?

魏劫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所以最后他沉思道:“除非这个璨王……压根就不是跟太子爷从小斗蛐蛐的那个璨王!”

小筱倒吸一口冷气。其实这一点上,她的想法倒是和魏劫不谋而合!

听说这个璨王自从来了洛邑后,有长达十年的时间是深居简出,从来不见人的,据说是大病了一场,可现在看璨王,面色红润得如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压根不像是需得养病十年之人啊!

看来这个璨王身上的古怪又多了一条。

他们稍微说了几句话后,便看到了往一旁走的万莲师,于是他们跟上去,看看那个鬼宗又要去搞什么名堂。

西园的厢房里,万莲师正在私会老熟人呢。

那本应回转凌云阁的秦贺,此刻正和万莲师吵嘴呢。

秦贺之前被小筱抓开的伤口一直血流不止,无奈之下,只能来璨王符了。

此时他怒目瞪向了自己的大师兄万莲师,上前扯住了他的衣领子:“在那林子里时,你一直用我来挡驾,是何居心!”

万莲师却是一脸的无奈,他一把扯开被秦贺握住的衣领,冷冷哼道:“我当时若不那般做,只怕你我二人都要命丧林中。我死了事小,可你若跟我死在一处,你身后的名声恐怕就不大好听了!”

秦贺却依然气哼哼,恨恨看着大师兄,却不再言语,看来是切中了他的要害。

他跟万莲师不同,如今的他名声洁白无瑕,妻儿圆满,若不是受制于王爷,该是让人何等艳羡的修真大能?他还真不能跟万莲师死在一处去。

万莲师转了转眼珠,柔声宽慰:“其实你我都受了罪,我受的伤可比你重,如今不也痊愈了?一会主人宴会归来,必定会给你诊治的。而且你没发现吗?主人一直要寻找的成魔之人已经出现了!你我这次也算立下头功了!”

秦贺也顾不得疼了,低声道:“可……可是,这人怎么变成了崔小筱那丫头,会不会是搞错了?”

他之前曾听主人提起过,说那个魏劫将来会成魔。关于预判未来,主人璨王从来没有错过,为何偏偏这次却变成了女魔头?

万莲师不想在这些细节纠缠,与他低声道:“这个崔小筱至关重要。不过想让她入魔更深些,就要搞臭她的名声。如今附近村镇里,关于符宗伤人的传闻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再加上高额的悬赏,她恐怕就要成为名流正道的箭靶了。”

秦贺如今再回想在林中与崔小筱的遭遇,仍然心有余悸。

听到这,不由自主地环顾四周,似乎怀疑周围有那魔女隐身潜伏。

万莲师看他疑神疑鬼的样子,不由得冷笑一声:“放心,她可混不进王府!就算真有本事进来了,就她那蹩脚的隐身符,也一定会泄露出气息,坚持不了太久!这个灵山符宗,照猫画虎,剽窃了我的符,却学得不伦不类,也合该她满门倒台!她魔发时,你有弟子为证,别忘了在四大派里好好透一透这个崔小筱成魔的事情。她越是被人唾骂厌弃,魔性才会愈深!”

搞臭崔小筱名声这件事,其实不用万莲师吩咐,秦贺也会全力以赴去做的。

崔小筱一下抓碎了他的灵骨,就算皮肉伤养好了,也要损失大半修为!

此仇不报,他誓不为人!

最可恨的是,自己的儿子秦凌霄竟然被那野丫头迷住了心眼,背着他又偷偷跑了出来,大约是去寻崔小筱去了,到现在都不见踪影。

秦贺深知自己儿子矜持好面子的性子,只要将崔小筱搞臭了名声,就算儿子再怎么喜欢她,也得殉了这一段情!

如此想罢,秦贺的心里略略放松,只等璨王来,恩赐他疗伤。

他和万莲师一样,都是在璨王帮助下,侥幸延了寿数,逃脱了生死劫难的人。

璨王说,他们既然是该死之人,便要换了名姓。所以万莲师现在改名崔上师,而他则改为秦贺。

从此,万莲师成了王府的管家,而他则摇身一变,变成了凌云阁的弟子,然后一路娶到前宗主的女儿,从此平步青云。

作为本该早死之人,却侥幸活下来,除了隐姓埋名,以瞒过上天之眼,另一个就是离不开璨王之血续命!

跟万莲师不同,秦贺其实现在有些厌倦了这受人掌控的日子。

他如今已经是凌云阁的阁主,妻儿双全,名声在外,大受人尊敬。就算最后不能修得大成,也活得足够逍遥自在了。

可惜自己却不得不听命于璨王,秦贺想着自己这双面人的处境,也是阴郁地暗叹了一口气。

眼下也唯有走一步,看一步了。但愿璨王如愿掌控那魔女之后,能早日还了他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