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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林希马上说:“您好。”

语毕,夏林希想了一下,那位被提到的赵同学,大概就是早晨语文课上,坐在最后一排的男孩子。

她还没明白前因后果,就听到对方的妈妈说:“夏老师,你最好解释一下,为什么我儿子告诉我,你上课的时候让他出去,还说要是他的分数足够高,根本不用听你讲课?”

她这一句话刚抛出来,接待室就陷入了沉寂。

宽敞的接待室内,摆放了四座沙发,一张玻璃茶几,地上铺了软毯,走路没有声音。

夕阳余光照进窗户,镀上一层斑斓剪影,夏林希径直走过来,站在了窗户的旁边,也离学生家长很近:“对不起,您可以问一问别的学生,我当时并不是那个意思。”

主管在一旁帮腔道:“是啊,赵女士,我们的夏老师,是名牌大学的学生,她的素质一定过关。”

“我管你是哪里的学生?”赵女士撇开了手提包,并拢双膝朝向另一边,“还有啊,我儿子的手机里,存了很多夏老师的照片,都是今天上课拍的,没有一张和学习有关……”

她伸出一根手指,以居高临下的态度,指向一旁的夏林希:“这样吧,我就坐在这里,你给我一个解释。”

暮色四合,天光更暗,夕阳沉沉下坠,车流依然不减。夏林希瞥了一眼窗外,望着四处奔忙的人群,心想自己也是为了挣钱,能忍一时是一时,尽量不要惹是生非。

她努力保持心平气和,到底还是脾气上来了,最终仍然回应了一句:“您让我给出一个说法,还不如让赵同学解释,那是他自己的手机,我不可能逼着他拍。”

夏林希加重了语气,强调“不可能”三个字。

茶几上放着星巴克的纸杯,里面大约装了半杯咖啡,赵女士端起了那个杯子,喝完一口咖啡便说:“夏老师,你年纪也不小了吧,觉得自己刚进社会吗?就能听人家说好话,一点意见都不能提?”

夏林希偏过了脸,看到接待室的门开着,门外还有几个同事,此刻依次站在那里,就好像凑热闹一般。而在他们之中,也有庄菲的身影。

夏林希退让道:“没有,您请说。”

主管也丧失了耐心:“赵女士,您看改天再聊成吗?这眼看着都天黑了。小夏确实还年轻,但她真的有实力,高考理科全省第五名……”

“我们就事论事,”赵女士道,“不能因为她考试的分数高,就看不起自己的学生吧?”

夏林希一声不吭。

她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从口袋里掏出她的手机,才想起来自己没开机——为了防止蒋正寒定位,她一整天都是关机状态。

夏林希低头摸手机,对面的赵女士又说:“把你的脑袋抬起来,我和你说话呢,要家长供着你是吗,哪儿来的臭毛病?”

主管眼见形式不对,硬着头皮站了起来:“您看这样成吗?我给赵同学转班,保证去最好的班级,绝对是一等一的名师。”

夏林希补充了一句:“一定比我教得好。”

一定比我教得好。

她说这一句话的时候,语速变得缓慢了不少。

夏林希是想让赵女士听清,然而这在赵女士的耳边,却有一种推卸包袱的意思。

“学生叫你一声老师,你还真把自己当老师了?”她端着咖啡杯站起来,一手拎着自己的皮包,“我花钱买你们的服务,我还不能提意见了?!”

夏林希答道:“我一直在听着。”

赵女士张大了嘴,快人快语道:“我刚才问你话,为什么不回答,端着一副架子,脸色也臭的很,你家里死人了吗?”

最后七个字一蹦出来,夏林希的脸色白了一点。

这大概也是儿科医生越来越少的原因。

她心想假如自己有了孩子,她一定不会溺爱他们,更不会骄纵他们,凡事要问青红皂白,而不是以一副护犊的姿态,表现的像一个市井泼妇。

主管似乎见过类似的家长,所以有一套自己的方法,他不断搭上赵女士的肩膀,准备把她请出接待室。

然而或许是因为,夏林希十分年轻,看起来很好欺负,大学生出来兼职,显然没钱没背景。赵女士为了撒气,干脆打开咖啡盖,最后指责了一句:“板着一张脸给谁看呢,我说一个脏字了吗我?你自己讲,我说一个脏字了吗,我和你说一句脏话了?我告诉你,我送儿子去了那么多辅导班,我第一次看到你这种人。”

言罢,半杯咖啡往前一泼,全部洒在了她的身上。

门外有人惊呼出声。

七月底的傍晚,天色依然昏暗。夏林希站在窗前,脑子空白了一瞬,等她再次反应过来,就气得有些发抖。

她穿着一件白衣服,其上满是咖啡的污渍。

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从茶几上拿了几瓶橙汁,依次把它们全部拧开,似乎要一个一个泼回去,然而此时此刻,主管扶着赵女士,两个人早已走远。

夏林希安静几秒,松手放开了橙汁。

今非昔比,她没有谈条件的能力。

盛夏的黄昏即将谢幕,她的好戏也要落场,看热闹的同事们散开了,庄菲还讽刺一般地问:“大小姐,你要辞职吗?”

“不辞,”夏林希道,“我缺钱。”

五分钟之后,她拎包离开了公司。

从公司的高楼望向地面,恰巧能发现夏林希的身影,她穿着一件被泼了咖啡的短袖,独自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背影是一如既往的好看,但在庄菲眼中,没有从前那么刺眼了。

夏林希万幸的一点是,蒋正寒今天回来得晚。

她到家的那一刻,天幕已然漆黑一片,她换了一双拖鞋,拎包走进了书房。不过手机刚一打开,就接到了顾晓曼的电话。

顾晓曼没有别的事,只想和她聊一聊盈亏,但是白天没有打通,此时她忽然接听了,顾晓曼有一些惊喜,也就多说了两句话。

通话长达二十分钟,在打电话的过程中,夏林希拉上了房间窗帘,脱掉了她的衣服和裤子,然后跪在了衣柜之前,翻找一件合适的睡裙。

然而当她挂上手机,她才想起来这是书房,柜子里只有蒋正寒的衣服,没有一件是属于她的。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蒋正寒回来了。

他其实是提前回家了,右手拿着家门的钥匙,左手还拎着一个电脑包。脚步跨过玄关之后,他看了一眼客厅,并没有发现夏林希。

他大概等了几秒钟,夏林希就从书房出来了,她光腿穿着他的衬衫,长发散在胸前背后,结结巴巴道:“你回来得好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