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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丞在书案前坐着,俊逸的眉眼略显疲惫,以往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在此时不复存在。他周围地上摆了许多空酒坛子,桌上还有两坛尚未启封。

今日在酒宴上还没喝够吗,回来居然还喝。

苏瑜这般想着,过去把他手里的酒夺了过来:“三哥喝这么多做什么,难道今日有人为难你?”

看见她苏丞笑了:“他们巴着我还来不及。”

“那你怎么不开心?”

“没什么,一群人虚与委蛇罢了。”

见他说着仰头又喝,苏瑜夺过来:“那三哥不要喝酒了,今年没有三十,明天就是大年初一了,你应该也不想喝得醉醺醺,明日起不来床吧?”

“大年初一……”苏丞目光扫向屋内的烛火,喃喃一句,“明天是我的生辰。”

“三哥喝醉了,怎么开始说胡话了,咱们俩是龙凤胎,生辰在二月初九啊。”

苏丞看着她,目光涣散,薄唇轻抿。

苏瑜看他醉的不轻,也不再跟他对话,扶着他去内室躺下。

不得不说,她三哥挺重的,幸好她不是那种手不能提的端庄小姑娘,否则还真不好扶得住他。

她正想着,一不小心绊住他一条腿,整个人压着他便往床榻上倾去,最后两个人齐齐倒在榻上。

她吓了一跳,正要起身,谁知他突然翻身压向她,痴痴看着,不言不语的。

浓浓的酒气扑面而来,苏瑜忍不住伸手要推他,不料他身形庞大根本推不动,只能憋红了脸喊:“三哥,你快起来,你好重,我要喘不过气了。”

苏丞迷离的目光看着她,渐渐俯首过来,一张脸慢慢向她凑近……最后整个人一歪,彻底醉了过去。

苏瑜气喘吁吁的将人推开,爬下床帮他脱了鞋袜,盖上褥子,嘴里忍不住嘟囔:“三哥这是有什么心事吧,居然喝这么多酒。”她记得上回三哥这样,还是阿爹阿娘出事的时候,距今都好多年了。

这时,她一条手腕却被他抓住了,迷糊间似乎说了什么。

“三哥,你说什么?”她倾耳过去听,便听他不清不楚说了一句,“弄弄,在我心里,你和……祖母是一样的……”

“谁,我跟谁在你心里是一样的?”苏瑜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晃着他又问了一遍。

“……祖母……”

苏瑜脸色立马黑了,这算是酒后吐真言吗?

在她三哥心里,她跟祖母居然是一样的位置?祖母那么可恶的人,跟她这个同一娘胎里出来的亲妹妹怎么能一样呢?

合着平日里他对自己的好都是装出来的……

苏瑜看着他,眼眶红红的,突然抓住他的手在腕子上狠狠咬了一口:“王八蛋,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哥哥啊!”

他吃痛收了手,闭了眼沉沉睡去。苏瑜却还不解气,抬脚在他床头踹了一下,又是委屈又是难受的,眼眶含着泪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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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丞醒来时已经是次日辰时了,坐起身揉了揉沉重的脑仁,却在看见自己腕上那深深的两排牙印时,神色怔住。

他仔细回想着昨晚上回来后的事,他记得从太师府回来时自己并未喝醉,整个人是清醒的,还去邀月阁看那丫头睡了不曾,随后回了自己的黎轩。

后来因为心情烦闷,他似乎一个人又喝了些酒,不觉间便醉了。

再后来发生了什么,他怎么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阑风!”他对着空气喊了一声。

屋子里突然一个身影如鬼魅飘过,随后出现在苏丞跟前,拱手行礼:“主子!”

苏丞揉了揉混沌的脑仁儿,淡淡问道:“昨晚上谁来过?”这几年他身边有隐卫如影随形,昨晚上他心情欠佳,遣退了黎轩的下人,但隐卫却一直隐藏在暗处的。

“回主子,三姑娘来过。”阑风回道。

弄弄?苏丞望着腕上的牙印,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有些难看:“……昨晚上,发生了何事?”

阑风道:“屋子里发生了什么属下不知,只知道后来三姑娘哭着跑出来。”

苏丞握紧了拳头,示意阑风退下,随后一拳重重打在了床里侧的墙壁上。

咬了他一口,还哭着出去,除了昨晚上他酒醉轻薄了她,他实在想不出还会有别的什么理由。

这些年他极力压制自己的感情,没想到却因为醉酒一败涂地。

她昨晚上必然是吓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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邀月阁里,苏瑜躺在榻上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却仍旧未起。

“姑娘,都快午时了,您早膳就没用,午膳不吃怎么成呢?”蝉衣关切地过来唤她起床。

苏瑜裹着被子背对着她:“我不饿。”

“姑娘可是身子不适,要奴婢请郎中吗?

“今儿个大年初一,请什么郎中,我没事,你下去吧。”

蝉衣无奈,只好出去,走到屏风旁时又见苏瑜侧过头来问了句:“我三哥起来没有?”

“三公子一早便起了。”

“那他可有过来看过我?”

蝉衣摇头。

苏瑜心上一沉,没再说话。好啊,果然是没把她放心上!

苏瑜继续在榻上躺着,愣是不肯起,直到后来自己饿的晕晕乎乎,脑子也开始不清不楚了,心上更加觉得委屈:死苏丞,我都这样了你也不来看我,你真的把我和祖母一样看待吗……

她越想越伤心,眼泪打湿了海棠枕,窝在被子里抽抽搭搭的。

苏丞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副画面,他无奈叹了口气,缓缓走上前在榻沿坐下,扯开被子便见她缩成一团哭成个泪人。

他看得心疼,越发怀疑是自己昨晚做了什么事。

孝悌,是吴进意的表字。

他字字真诚,举手投足间又十分的懂礼仪知进退,倒让苏老夫人有些满意了。

当初苏瑜那丫头自个儿上门将人给打了,人不计较也便罢了,还带伤再次登门求娶,可见其诚意了。原就是自己理亏在先,此时自然也是不好拒绝的。

何况,如今平南侯府正值危难,吴家却能记着两家的情意,带了如此丰厚的聘礼,也着实让她心里安慰。

其实吴进意此人生的不错,眉清目朗的,又素有温雅谦和的名声,苏老夫人重规矩,对于这样的人也是十分欣赏的。此时又见吴进意额头还缠着纱布,分明是当初被苏瑜所伤,苏老夫人也生了愧疚之心:

“阿瑜那丫头被她父母在世时娇惯坏了,做事没个分寸,原该我们登门致歉才是,如今反让你亲自过来,倒让我这老婆子过意不去了。”

“老夫人说哪里话,阿瑜性情直率,恣意烂漫,我怎会真的将先前之事放在心上?还望老夫人替我向阿瑜美言几……”

话还未完,突然有长鞭从门外径自抛了过来,又骤然一转,缠在了吴进意的腰身。

吴进意还未缓过神儿来,却感觉身子倏然腾空,“嗖”的一下被那长鞭拽着出了屋子,又重重落在了地上。

如此粗暴将他拖出来的不是旁人,正是苏瑜身边会武的忍冬。

见吴进意一落地,苏瑜从自己袖袋里取出哥哥亲手为自己做的手鞭往地上一甩,一鞭子实打实落在了吴进意的身上。

随着他抱头尖叫,苏瑜又甩了一鞭子,嘴里还破口大骂:“你这卑鄙下流无耻之徒,欺霸良家妇女,草菅人命,看来上次打得太轻,居然还敢登我苏家门庭,看我不打爆你的头!”

她咬牙切齿说着,一鞭鞭打下去,吴进意躲避不及,在地上翻滚着讨饶。

等苏老夫人和平南侯夫人花氏赶出来时,吴进意已经挨了苏瑜好几下,皮开肉绽的,老夫人大喝一声:“孽障,你给我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