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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向晚的脉象十分平稳,乍一感觉只是有些气虚,并无大碍,可仔细再诊,便十分混乱,有些像有孕——甚至是临产的妇人,又像是体内一片混乱走火入魔的情况。

可如果是有孕,那花向晚至少是有将近九个月的身孕,这不可能,九个月的身孕,再小的肚子也该看出来,也该有些孕期的样子了。

如果是走火入魔,花向晚又好好的……

薛子丹撑着头,痛苦翻着古书,这本书是昆虚子从云莱带来的,秦云裳给他找过来,他倒也不指望这本书里有什么,随意翻了片刻,突然发现有一页似乎被人撕走。

薛子丹本来打算换下一本,突然看见残留的纸页上,留着两个字“隐子”。

电光火石间,他猛地想起花向晚的脉象,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谁说怀孕就必须大肚子?谁说怀孕就一定会有症状征兆?一定能让人看见胎儿?

如果有人刻意隐藏,将胎儿封印挪移在母体其他位置,那不就是走火入魔的脉象?!

可是谁,为什么要隐藏胎儿……

胎儿?

薛子丹想到这个词,脸色瞬间煞白。

胎儿存在于母体,吸收母体中的一切,如果花向晚身体中有一个胎儿,如果有人刻意将她身体中的毒素全部逼入胎儿体内,花向晚身体中的剧毒,就彻彻底底由胎儿承担。胎儿月份越大,它能吸收的毒素越多,如果这个胎儿如今真的已到临盆,它就是一个完整的人,可以完全吸食掉花向晚身体中的毒素,随着临产排出。

那么,花向晚就算放出魊灵,就算修为到达最高点,也不会毒发身亡,届时,她被魊灵控制,以她的资质,魊灵驾驭她的躯体,世间便无一人可抗衡。

想明白这一点,那隐藏胎儿之人是谁,也就不言而喻。

“不能这样。”

他慌忙出声,让自己赶紧冷静下来。

当务之急,是要将此事尽快告知花向晚,她不能解开魊灵封印,一旦解开魊灵封印,谁都拦不住魊灵。

他想了一圈此刻可能在花向晚身边的人,赶紧先联系灵北。

然而灵北没有回应,明显是被结界给屏蔽了。

他又联系狐眠、灵南等人,联系了一圈都没回声,他立刻起身,正要去找人,就看门被人一脚踹开:“我去喝喜酒了。”

秦云裳站在门口,给自己绑着手上带子,漫不经心道:“你在这里好好呆着,我……”

“你赶紧去拦住阿晚!”薛子丹急声开口,秦云裳一愣,就听薛子丹道,“她不能解开魊灵封印,她肚子里有个孩子吸收了她所有毒素,解开魊灵封印她不会死,到时候谁都控制不住她!”

秦云裳愣愣看着薛子丹,薛子丹看着呆在原地的秦云裳,急道:“我联系不上人,你快去啊!”

听到这一声吼,秦云裳才回过神。

她握着手上皮扣,想着薛子丹的话,缓声道:“若她不放出魊灵,望秀和你祖父,是不是都活不了?”

这话出来,薛子丹一愣,秦云裳抬眼看他:“那我们奋斗这两百年,还有什么意义?”

薛子丹一是被她问住。

秦云裳转过头,神色平淡:“你别担心,阿晚早就有准备了。如果出现任何意外,我便杀了她。”

“你怎么杀?”

薛子丹急问,秦云裳语气微冷:“她给了我一道心头精血写成的符咒,用之即死。我现在过去,你好好呆着。”

说着,秦云裳提步,薛子丹看着秦云裳的背影,满脑子是花向晚渡劫之后,和他庭院里说那一句“我想活”。

那时候她的笑容,她眼中的光彩,让他清晰感知到,如果她可以活下来,她或许会有很好的人生。

她有爱的人,如今她腹中,还有一个孩子……

如果不放出魊灵,这个孩子便可以保住她的性命,一个孩子根本没什么修为,他吸收了花向晚所有毒素,只要不修行,他就可以有足够漫长的生命。

他可以救下这个孩子。

这个念头闪出,花向晚笑着说那句“我想活”的模样和年幼祖父教导着他的神态交织在一起,他忍不住出声:“可他们死了。”

秦云裳脚步一顿,薛子丹红了眼眶,他颤着声:“他们已经死了两百多年,可如今花向晚活着,她的孩子也可以活着。”

“让望秀活过来,也是阿晚的愿望。”

“可她也想活!”

薛子丹急喝出声,他冲到秦云裳面前,一把抓过她,急道:“她求过我,她说她想活下去,她想争一线生机。如今她有机会了,为什么要为了死去的人让活着的人去死?!”

“望秀没死!”

“他死了!”

薛子丹大喝,他盯着秦云裳:“你还记得他的样子吗?你还记得他的声音吗?你说你爱他,你还记得为他心动为他欢喜为他高兴的感觉吗?!你一定要他活过来,到底是爱他,还是执着?”

秦云裳不说话,她红着眼,看着薛子丹。

薛子丹抬手指着门外,急急出声:“她有一个孩子,她嫁给了她喜欢的人,她喜欢的人如今还活着还在想办法救她,秦云裳,程望秀是你爱的人,可你和她姐妹两百年,她难道不是你爱的人?你这一生只有一个男人吗?!”

“你懂什么?”秦云裳听到这话,笑了起来,她一把抓过他,死死盯着他,“就是因为她是我的姐妹,我才知道,她要什么。”

“你以为我是为了程望秀?对,你说得对,”秦云裳眼泪掉下来,“我不记得他的样子了,我也记不清他的声音了,我甚至连我们第一次见面到底是在哪里都想不起来了。可我知道一件事,阿晚要他活过来。哪怕是死,她也心甘情愿想让合欢宫的人活过来!”

“而我,”秦云裳语带哽咽,“就算现在没有喜欢他了,可他也是我这辈子,唯一、最喜欢过那个人。我愿意为当年他对我的好赴汤蹈火,我要给我这两百年一个结束,你明白吗?!”

薛子丹愣愣看着秦云裳,秦云裳将他一把推开:“你想救她你自己救,我只做她交代给我的事。昆虚子在合欢宫,要找谢长寂,滚过去找!”

说完,秦云裳转身就走。

薛子丹愣在原地,片刻后,他赶紧爬起来。

鸣鸾宫如今有直接去合欢宫的传送阵,他几乎算是连滚带爬赶到合欢宫。

昆虚子正在招呼着一个个从传送阵中赶过来的云莱修士,薛子丹疯了一般冲到昆虚子面前,激动道:“昆长老,谢长寂呢?”

昆虚子一愣,薛子丹抓着昆虚子,只问:“谢长寂你能找到吗?”

昆虚子呆呆取过自己的传音玉牌,联系了谢长寂,疑惑道:“怎么了?”

薛子丹抓过玉牌,往旁边冲去。

谢长寂正站在村头小路上,为一只正在生产的母猫遮雨。

母猫大着肚子,奄奄一息,谢长寂凝望着地上母猫,为它灌了一道灵力。

不远处近来同他交好的农夫正骂着孩子路过,一瘸一拐的样子,似乎是受了伤。

看见谢长寂,农夫还是停下步子,好奇问了句:“谢道长,在做什么呢?”

“此狸奴产子,我护她一程。”

谢长寂声音平稳。

他目光落到农夫孩子身上,两人都像是从泥里打滚过来,脸上还挂了彩。

这孩子和他母亲是他从破庙一路护送过来,也算熟悉,他不由得多问了一句:“怎么了?”

“在学堂里和人打架,”农夫叹了口气,“我便想去给他出个头,结果……唉,”农夫摆手,“不说也罢。”

农夫不用多说,谢长寂便明白他经历了什么。

他家贫,去学堂本就是省吃俭用过去,学堂里的学生多是稍稍富贵人家,起了冲突,这对农家父子自然是要吃亏。

谢长寂垂下眼眸,有些不明不了:“明知护不住,又去做什么?”

“为人父亲,又有什么明知不明知的?”农夫叹了口气,“就算让人打死了,我也得出这个头。”

谢长寂不说话,他感觉到自己传音玉牌亮起来,转眸看向树下狸猫,只道:“先回去吧。”

农夫知道谢长寂的脾气,点了个头,看了看天色道:“道长,天冷,早点回去,我让我婆娘热了汤,您回去一起喝。”

“多谢。”

谢长寂开口,农夫便拉扯着孩子离开。

狸猫喘息着产下第一个孩子,谢长寂掏出传音玉牌,平静道:“师……”

“清衡道君,”薛子丹的声音从玉牌中传来,他努力解释着,“我知道您可能不记得花向晚,但……”

“我没吃相思。”

谢长寂径直打断薛子丹,薛子丹一愣,就听谢长寂克制着情绪,只道:“出什么事了?”

薛子丹一时接不上话,他呆呆想着此刻的状况。

谢长寂没吃相思,他道心依旧不稳,那如今叫他过来……

“说话。”

谢长寂催促。

薛子丹反应过来,抿紧唇,终于道:“阿晚有身孕了,如果我没算错,九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