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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顾长安啃了口苹果:“十一点前能回来吗?我下午要出门。”

陈阳脸上堆笑:“可以可以,麻烦长安了啊。”

边上的女人是他妻子胡娟,长得挺漂亮,身材保持的也好,气质很不错,看不出来是个孩子的妈妈。

别人家锅里的饭菜总是比自家锅里的香。

顾长安的目光若有似无的在陈阳跟胡娟身上穿梭,忘了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他听过胡娟的谎言,跟陈阳说的,说他要是在外面找小姐,记得要戴T,如果没戴,就请一定要告诉她,她怕死,不想沾到那种病,她还说她会跟他离婚。

既然是谎言,说明胡娟当时心里就不是那种想法,或者说不够坚定。

类似的谎言顾长安不止一次听到,都是胡娟跟陈阳说的。

夫妻两口子在一块过日子,时间长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会知道,胡娟心里应该有数,只是没有戳破那层窗户纸。

夫妻之道顾长安不懂,也没想去研究,跟他没什么关系。

谎言不分国度,也不分性别职业年龄。

当小男孩盯着顾长安手里的半个苹果,嘴巴甜甜的说“长安哥哥,你好帅”的时候,缸里随后就有相同的话语传入他的耳中。

顾长安心情顿时变得更差了,这分明就是大实话,怎么会是谎言?难道他不帅?

他的手肘撑着腿部,前倾上半身凑近小男孩,苍白精致的脸上挂着笑:“真的假的?”

小男孩小鸡啄米的点头:“真的真的!长安哥哥真的很帅!”

顾长安又从鱼肚子里听到了一样的话,他洗了个苹果给小男孩:“告诉哥哥,你为什么要撒谎?”

小男孩捧着苹果,美滋滋的啃了起来,没有搭理大哥哥。

左后方响起陆城揶揄的声音:“为什么撒谎你不知道?我想比起哥哥,小孩更想叫你姐姐。”

“……”

顾长安右手一扬,将苹果核丢进不远处的垃圾篓里,他看着男人,镜片后的眼睛里寒光四射,要在这儿住多久?两个月,三个月,半年?

怕不是大劫还没来,他就已经被气死了。

陆城视若无睹,慢条斯理的扣着大衣扣子:“我出去一趟,晚上回来。”

顾长安不关心他去哪儿,只关心跟自己有关的那部分:“什么时候跟我去张龙那儿?”

“明天。”陆城睨了青年一眼,“不要给我打电话,我是不会接的,超过三个我直接关机。”

“想太多。”顾长安推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你叫我打,我也不会给你打。”

陆城给了一个“那最好不过”的眼神。

又有邻居上门,左手拎着两刀腌肉,右手是一串腌鸡腿,用绳子串在了一起,那色泽看着就很有食欲。

顾长安尚未有所动作,陆城就已经面带笑意的接到手里,语气温和的道谢,那身高贵优雅搭配着腌肉跟鸡腿,显得极其格格不入,却还要搞出一副平易近人的姿态。

真不知道谁比谁虚伪。

陆城一走,院里就安静了下来,风声越发显得苍凉寂寥,这座老宅活像个坟墓,里面住着未亡人。

“哎。”

顾长安揉了揉小男孩乌黑的锅盖头,娃儿,还是你这个年纪好啊,无忧无虑,长大了没意思,突然不长了更没意思,感觉自己像个怪物,被大自然抛弃在外。

顾长安撕了几张废纸折好纸板,跟小男孩一人一半,他俩在屋里玩了一个上午。

陈阳跟胡娟一回来,顾长安就把孩子交给他们,转头顶着冽风去了张龙那边,离的挺远,打车的价钱一点都不亲民。

大中午的,老大爷还在街角擦鞋。

顾长安买了两个肉夹馍过去,给老大爷一个:“这是热的,赶紧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老大爷用粗糙的手去接,嘴里一个劲的说谢谢。

顾长安找了个避风的地儿站着:“大爷,你怎么这个点还不回去?”

老大爷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岁月留下的沟壑:“回去也是一个人,锅碗瓢盆都是冷的,不想弄饭。”

顾长安吃掉嘴里的肉夹馍:“家里人呢?”

“都在外头。”老大爷叹口气,“原先儿子儿媳把孙子丢给我带,有孙子跟着我,陪我说说话,这每天多的挺好,前段时间儿子儿媳把孙子接走了,我就出来支了个摊,不想在家里待,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死气沉沉的,闷。”

说着,他又叹:“我这把老骨头也没几年可活,支个摊赚点家用,说不定还能给孙子攒点儿买小玩具的钱。”

顾长安笑着说:“大爷跟孙子感情好。”

“我孙子可乖了。”老大爷浑浊的双眼里满是慈爱,边说边比划,“他身体不好,个头这么点高,小脑袋瓜子机灵,别的小孩都比不过他……”

顾长安听着老人夸赞自己的孙子,神情骄傲自豪,他没打断,听完才开的口:“将来会是个有出息的人。”

老大爷乐了:“将来什么样还要等将来再说,不过啊,我孙子只要不学坏就差不到哪儿去,他打小就聪明。”

顾长安顺势说了几句,他笑道:“今天的生意看起来不错。”

“比昨儿个要好。”

老大爷脚边放着好几双鞋,刚才顾长安过来时他正在擦一双蓝色的高跟皮鞋,鞋的一侧还各有个蝴蝶结配饰,挂着小链子,风一吹,哗啦响。

顾长安留意了一下,发现那几双鞋都是八成新左右,没怎么穿过,他随口问是谁放这儿的。

老大爷脱口说:“这都是给死人穿的鞋。”

似乎是无意间说漏了嘴,他突然不笑了,把手里的肉夹馍往木箱子上一放:“小伙子你也不要问了。”

顾长安哦了声:“这样啊……”

镇上的确有这样的风俗,哪家死了人,会准备几双鞋陪着下葬。

顾长安跟老大爷聊了一会儿就往里走,七拐八拐的拐到张龙家的那条巷子,柳翠芳还是不在家,右边那家竟然也没人。

附近有刑警在走访调查,队长也在,是个女的,三四十岁,长得英气干练,顾长安认识,他在对方发现自己前撤离。

第二天,顾长安跟陆城一块儿去的,柳翠芳依旧没回来,看样子是不打算管闲言碎语,要在钱飞那儿住下来了。

右边那家有人。

顾长安这一趟来的目的就是搞清那个鬼跟女人的关系,张龙的死她有没有参与。

知道这家有鬼,顾长安从进门开始就绷着神经末梢,他走进堂屋的时候,随意的看了下摆在墙角的鞋,愣住了。

摆在最外面的,就是昨天顾长安在老大爷鞋摊上看见的那几双鞋。

“哒哒哒——”

有高跟鞋的清脆声响从一侧靠近,顾长安寻声望去,发现女人脚上穿上不是那双破旧的凉鞋,是一双蓝色皮鞋。

两侧各有个蝴蝶结配饰,垂下来的小链子随着她的走动哗啦响。

皮鞋不合女人的脚,小了,脚后跟的皮被挤的皱了起来,红了一大块,看着像是破了,她却走的很高兴。

顾长安的脑子里浮现出老大爷说的话,顿时就有一股寒意顺着脚踝往上爬,瞬间笼罩全身,如遭冰水,他打了个冷战,无意识的往陆城所站的方位靠拢。

陆城看了他一眼,那目光有些一言难尽。

顾长安的视线落在女人身上,若无其事的笑:“你脚上的鞋……”

女人低着头,不停用手把头发往脸颊边弄,红色胎记依然看着骇人,她轻咳几声,嗫嚅的说:“别人送的。”

顾长安说:“小了。”

“嗯……”女人的头埋的更低,脚也往后挪,嘴里语无伦次,“我,我看鞋漂亮,我没穿过这么漂亮的鞋,穿着疼也比凉鞋好。”

说着就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咳……咳咳……咳咳咳咳……”

陆城始终沉默,但他的存在感太强,无形中散发出可怕的气场,女人一边咳,一边胆怯的偷偷看两眼。

见女人挪步靠近青年,眼里露出心安的情绪,陆城无声的讥笑。

人容易被表象迷|惑,看着是人畜无害的兔子,有时候其实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野狼。

顾长安短暂的一琢磨,就察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他问身旁的女人:“你昨天是不是拿着鞋去了街角的鞋摊那里?”

女人刷地一下抬头,似是没想到他会知道。

“我昨天路过了那里,觉得你的鞋有点眼熟。”顾长安的嘴角上扬,脸上是没有丝毫攻击性的笑容,嗓音也是轻柔的,“你很适合蓝色。”

女人又把头低下去,竭力压抑着咳嗽声,像是怕被厌恶。

陆城冰冷的目光扫向青年,这时候你调什么情?

顾长安面露鄙夷,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调||情了?脑子里能不能装一些干净的东西?

陆城突然看他的身后。

顾长安的脸色僵硬,用口型问:“是鬼?”

陆城一言不发的将视线挪开了。

顾长安克制住暴躁的情绪,他阔步走到男人那里,使了个眼色。

就在这时,女人很小声的说:“我脚大,鞋……咳,鞋我穿着不合适,我表妹可以穿,等她下次来了就可以穿了,咳咳。”

顾长安眼里的情绪瞬间敛去,摆出好奇的表情:“你表妹?”

女人嗯了声。

顾长安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东西,他不动声色的询问:“她在哪?”

大概是不明白顾长安为什么会问,女人看了他一眼才说:“在城里打工。”

顾长安问道:“她之前来过你这儿?”

“来过,住了些天。”女人看着自己的皮鞋鞋尖,语气里有些落寞,“后来又走了,回城里了。”

她用手挡住自己的脸:“就,就表妹不怕我。”

顾长安又问:“你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

女人第二次抬头看他,眼里充满了疑惑不解,却没有躲闪跟心虚:“十几天前。”

顾长安问道:“那你还记不记得她那天穿的什么衣服?”

女人一边回想,一边描述,费了番功夫。

顾长安倒抽一口凉气,这个女人描述的衣着打扮跟陆城画的几乎一样,屋里的鬼就是她表妹。

他求证的去看陆城。

陆城对顾长安昂昂首,算是回应。

顾长安看着女人的目光透着审视,她不知道表妹已经死了,死后还变成孤魂野鬼在她身边飘荡,出于什么原因一直没有去阴间投胎。

“你表妹跟张龙关系怎么样?”

“很,很好。”女人捂住嘴巴咳嗽,她瘦的皮包骨的身子大幅度颤动,脸上没有被胎记覆盖的地方也因此变得通红,“咳咳……她要是知道……知道张龙死了……咳……会很伤心。”

顾长安不说话了,若有所思。

陆城也没出声,视线落在女人左边位置。

屋里忽有阴风阵阵,顾长安抓了抓脖子,装作随意的问女人:“对了,你昨天拿鞋去鞋摊的时候,有没有跟大爷说鞋是给你表妹的?”

女人停下咳嗽的动作,点了下头。

顾长安的脸色变了变,大爷说鞋是给死人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