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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安走过去说:“陆城,谢谢。”

陆城似是没听清:“嗯?”

顾长安这回配合的重复了一遍:“医药费等我回去还你。”

“不用还。”陆城笑着说,“那点钱不算什么。”

语态是温和的,但那种骨子里散发出的高贵跟傲气藏不住,让他看起来高高在上。

顾长安抽抽嘴。

立春的眼睛发亮,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结识到土豪,她挪到陆城旁边,笑眯眯的问:“陆城,你很有钱吗?”

陆城挑挑眉毛:“花不完。”

立春倒吸一口气,这个朋友交定了!

陆城离开病房之后,顾长安问立春:“你能看到鬼吗?”

立春不解:“干嘛问我这个?”

顾长安说:“随便问问。”

立春啃了啃手指甲:“一般情况下不能。”

顾长安问道:“那什么情况下能?”

“不知道,目前还没看到过。”立春上半身往床上一趴,凑到他面前说,“等我看到了,我再告诉你。”

“起开。”

顾长安推开立春的脑袋,他皱着眉头想,张龙要是死了,事情就麻烦了,死人的谎言比活人的谎言要难搞。

缺一个帮手,这是顾长安经过这件事得出的想法,可问题是谎言鱼不能跟外人说,要找帮手,还得防着。

立春低着头,两只手的食指指尖一下一下对到一起:“长安,有个事,我觉得我还是要跟你说一下。”

顾长安受不了:“说就说,你能别做这个小动作吗?”

立春瞪他一眼,又继续对手指:“我带你回来那会儿,你跟冰块一样,呼出的气息都是冷的,我急啊,我真的急,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所以我就……”

她说到后面就把两只手放在外套的拉链那里,做出往两边扒的动作。

顾长安精神错乱的制止:“等等,你该不会……”

“不是我,是陆城。”立春接着做扒衣服的动作,“我把他叫过来,他就把你放到被子里,再这样脱了外面的衣服,我不敢往下看就背过身了,但是我根据常人的思路和听到的悉悉索索声推断,他应该是全部哗一下脱掉衣服上床用身体……你懂得。”

她满脸严肃:“不过你放心,我没有走,我一直在房里背过身等着,没多久就听到他说可以了,我过去一看,发现你的手脚都不冰了,真的很神奇。”

顾长安没说话。

立春说:“你身上暖和了以后还是不醒,像是在睡觉,晚上就发起了高烧,他跟我一起把你送来的医院。”

顾长安还是没说话。

立春小心翼翼的问:“长安,你没事吧?”

顾长安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有事,太有事了,是时候买个空调了。

立春看出他的心思,忍不住说:“长安,你傻啊,空调那玩意儿对你没什么用的。”

顾长安呵呵,我现在是傻了。

陆城勾唇道:“好。”

顾长安蹙了下眉心,这个男人的瞳孔不但比常人要黑,还要大一点,盯着看会让人诡异的产生晕眩感,他从口袋里拿出钥匙:“让开点,我开门。”

这场大雪来的突然,镇上的所有人都猝不及防,惊慌无措。

顾长安刚回来,几个邻居就惊慌无措的冒着风雪过来找他,一副“天要塌下来了,你快帮我们顶顶”的样子。

“长安,你爹在世的时候有没有给你留下什么预言?比如说这次的十月飞雪。”

“或者是锦囊妙计,让你在什么时候打开,里面放了脱身的方法。”

“什么锦囊妙计,武侠小说看多了吧?!长安啊,你爹给你托梦没有?要是还没,估计今晚会托,都是街坊四邻,你可要想着大家伙啊。”

“……”

陆城侧身靠近青年,唇虚虚的贴在他的耳边,言语里带着揶揄:“你爹在邻居们心里的威望很高啊。”

顾长安避开他的气息。

不知道老头怎么办到的,镇上的人提起他,像是在提神一般的存在,认为他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他走后的那段时间,家里的门槛都快被踩破了。

至今还有人觉得老头不是去阴曹地府投胎了,而是回到天庭报道,官复原职。

挺玄乎的,顾长安当小说听。

这里的人生活节奏慢,几乎与大城市的喧嚣隔绝,有那个闲心发散思维,开展脑洞。

送走邻居,顾长安给自己倒杯热水捧着,体内被一团寒气缠绕,他打了个哆嗦,每年的冬天都很难熬,不亚于在鬼门关走上一圈,今年还提前来了。

糟心。

陆城脱了外衣在门口拍打上面的积雪,他就穿着件单薄的衣服,风一吹,会隐约露出线条分明的肌肉。

顾长安视力不行,拿掉眼镜以后,整个世界如同用了模糊工具,他下意识眯着眼睛问门口的男人:“你不冷?”

陆城立马打冷战,顾长安静静看他表演。

吴大病去厨房烧开水了,看样子晚上会多个人,要多烧一瓶水。

顾长安一杯水下肚,苍白到发青的脸上总算是有了点人气,他盘起腿坐在椅子上,手肘抵着腿部,上半身前倾,明目张胆的打量起男人:“陆城,你是干什么的?”

陆城把湿外套搭在椅背上:“无业游民。”

顾长安:“呵。”

“你不信?”陆城笑着说,“我家里的钱多的我几辈子都用不完。”

顾长安这回连“呵”都没给:“用不完就扔呗,不会扔就给我,我帮你扔。”

陆城的面部肌肉不易察觉的抽动。

屋里突然陷入黑暗,停电了,是降雪的原因。

顾长安坐着不动,视觉消失,其他感官都在这一刻变得敏感起来,他

的左前方响起声音:“长安?”

顾长安没回应。

有道气息不断靠近,接着一只手伸了过来,顾长安用力一抓,轻松就将男人扣压在桌前。

顾长安的眼睛微闪,身手这么弱?

陆城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沉重的鼻音:“是我。”

“抱歉,我刚才纯属条件反射。”顾长安松开对男人的钳制。

陆城说没关系,显得非常平易近人。

“长安,你的眼睛看不见,还能这么灵敏,真厉害。”

顾长安凭声音找到男人所在的位置,对方此时是什么表情,不屑,轻蔑,还是冰冷?

又或是没有表情?

顾长安忽然笑了起来,有意思。

要是把这个人当做一本书,那书皮就是轻松日常,翻开一页看内容却是豪门少爷成长记,再翻一页就变成了悬疑惊悚。

不知道分到哪一类,真性情是什么样子。

不多时,屋里点了蜡烛。

陆城留下来过夜,他睡吴大病那屋。

“大病,我没有跟其他人睡过一张床,要是晚上我做出什么……”

没等他说完,吴大病就说:“我不跟你睡一屋,我去长安那里。”

陆城的视线在顾长安跟吴大病身上扫了扫,面露诧异:“你们一起睡?”

吴大病解释:“长安他……”

顾长安撩起眼皮说:“对啊,一起睡。”

陆城笑道:“那祝你们做个好梦,晚安。”

门一关,陆城唇边的弧度就收了回去,他仰面躺在床上,手枕在脑后,面无表情。

雪第二天就停了,太阳出来,积雪很快就融化掉,给人的感觉像是做了一场梦。

顾长安看了新闻。

警方这次查的挺快,锁定了嫌疑人酒保小何,这里面应该很大因素都是张威的弃暗投明,王婷婷的死跟顾长安伪造的纸条吓到他了。

钱虽然具有极大的诱|惑力,在死亡面前却不堪一击。

顾长安直到王婷婷死了,才怀疑到酒保身上,一盯上他,再回头细想经过,疑点一下子就全部浮出水面。

酒吧每天进进出出那么多人,他一个酒保,要忙着应付客人,一个头两个大,情绪浮躁压抑,哪有心思跟精力去关注某个客人,还能把情侣之间的吵架内容记下来。

连何建最后一次什么时候出现在酒吧,磕了药走的这些细节都清楚。

顾长安估摸着酒保大概以为他是警察,怕何建的事被查出来就各种透露,想方设法把他往“王婷婷是个私生活不检点的女人,跟何建有矛盾,会因为兔子的事杀死他”这个方向引导。

那身gay气也是装的。

顾长安只猜到酒保因为某种创伤对滥情的人产生憎恨的心理,具体原因不清楚,看了新闻才知道他蓄谋已久,尾随何建将其杀害是因为对方搞过他的妹妹,毁了她的生活,并且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人渣就是人渣,不如死了算了,留在世上也是个祸害,这是酒保的杀人动机。

顾长安的思绪回笼,他把手机丟到床上,裹着棉衣走出房间。

陆城在院里扫雪,身上还是穿的那件薄衫,袖子卷到手肘,露出麦色的健康皮肤。

不同于吴大病的魁梧健壮,肌肉块头大,陆城的体型精实匀称,具有美感。

顾长安两只手缩在袖筒里面,看他那样都觉得冷。

中午吴大病做了梅菜扣肉,里面还放了一些干竹笋。

陆城瞥一眼,眉头轻皱,他夹起一点吃,眉间的痕迹加深:“干竹笋泡的时间不够长,口感很差,至少还要再泡四个小时。”

吴大病说:“我昨晚忘了泡,上午才想起来的。”

汤碗里飘出香味,陆城闻了闻:“胡椒粉放的有点多,遮住了汤的鲜美,减少三分之一的量,狮子头不一定要掺粉……”

吴大病越往下听,看陆城的眼神就越崇拜,只差跪地敬茶拜师。

顾长安不想拜师,想吃,等陆城装|逼结束,他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隙:“你挺懂?”

陆城一派谦虚姿态:“还算精通。”

顾长安心里有了主意,他给陆城夹了一个狮子头:“多吃点。”

陆城摆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客气了。”

顾长安轻笑:“你是客人,应该的。”

吴大病觉得这个叫陆城的来历不明,不能留在老宅,万一被发现密室的机关,谎言鱼的秘密,到那时候会出大事。

但长安很聪明很厉害,既然让对方留下来,说明一定有他自己的计划。

长安最会钓鱼了。

吴大病出镇的当天,顾长安让陆城露一手。

陆城挺爽快的给他露了一手。

顾长安看着面前桌上的一盘东西问:“这是什么?”

陆城咳一声:“青椒炒肉丝。”

顾长安弯下腰背,一股怪味扑面,他嫌弃的用拇指跟食指捏住鼻子:“哪个是青椒?”

陆城夹起一块黑不溜秋的东西,说这是青椒。

“这是青椒啊,我还以为是黑炭。”顾长安满脸笑意,语气温和的像个慈祥的老父亲,“那肉丝呢?”

陆城又夹起一块黑不溜秋的东西,颇有些尴尬的说:“火开的有点大,一不留神就糊锅了,可惜了这么好的肉丝,我费半天劲切的。”

顾长安面上保持微笑:“你不是说你很精通吗?”

陆城的眉毛上挑:“我说的精通,是我的舌头,不是厨艺。”

顾长安:“……”

神他妈的用词,不会是故意整我的吧?

陆城把盘子里的东西倒进垃圾篓里,不快不慢道:“我是生平第一次下厨,失败在所难免,我打算再做一次。”

顾长安摆手:“不用了。”

陆城欲要开口,顾长安伸出一根食指放在唇边:“嘘,我想一个人静静。”

“是有点忙。”

顾长安扯唇:“不是无业游民吗?”

陆城说:“家里的事。”

顾长安盯着男人看了几秒,说:“那你去忙吧,上冻了,注意着点。”

陆城:“长安,你关心我?”

“是啊。”

顾长安懒懒的站起来说,“回头给我带烤红薯。”

想起来了什么,他走到男人面前问:“好吃吗?”

陆城举起手里的橡皮糖:“你问的这个?”

顾长安的眼神已经给出了答案。

陆城给他一根。

顾长安不满意的斜眼,就一根?

陆城把剩下的橡皮糖收进口袋里,没有再给的意思,就一根。

一根就一根吧,总比没有强,顾长安咬住橡皮糖,一点点吃到嘴里。

陆城笑了起来:“这叫橡皮糖,是我家那边的……特产。”

顾长安边吃边说:“超市有,网上应该也有。”

“不一样,无论是颜色还是味道,你吃了就知道了。”陆城的目光扫过青年,“走了。”

陆城一走,顾长安就把门关上了,他拎着胖头进屋,取出谎言装瓶子里,塞上木塞。

顾长安不打算立刻去查,张威那个大谎言获得的能量已经放进地底下的凹坑里面了,可以撑一段时间,他想休息休息,趁机清理店里的灰尘,把店开了。

虽然有存款,但吃老本是真不行,没安全感。

那条胖头被顾长安送给了邻居,他不想吃,更不想烧,不对,是不会烧。

除顾家人以外,其他人是能钓到谎言,但几率极低。

平时顾长安在河里钓不出有价值的谎言,也会去菜市场碰碰运气,从来没逮到过大的。

这次的情况还是头一次发生。

陆城又是午夜时分回来的,顾长安冷着脸给他开门。

“你不能早点回来?”

“抱歉。”

陆城插上门栓,嘴里吐出白气:“不如你把门钥匙给我一把,这样一来我多晚回来都不用麻烦你。”

顾长安说:“好啊。”

陆城出现明显的愣怔,似乎只是随口一说,又像是试探顾长安的底线,没想到他如此爽快,眼皮都不眨一下就答应了。

顾长安背过身扯起一边的唇角,不放饵,鱼不会上钩。

天一放晴,顾长安就速度开店,陆城没外出,帮他检查架子上的产品,过期的丢进盒子里。

“这些垃圾食品有人买?”

“多的是。”顾长安在数硬币,“大米饭吃起来哪有加了各种添加剂的零食好吃。”

他来一句:“你不也吃吗?”

见男人面露疑惑,顾长安提醒:“橡皮糖。”

陆城说:“那不是。”

顾长安等着下文,陆城却没解释。

橡皮糖那种小玩意儿不是垃圾食品?顾长安翻了翻白眼,逗我玩呢?

陆城拍拍手上的灰尘,皱着眉头说:“你这个店有收入吗?”

顾长安将一把一毛的硬币用胶布缠起来:“我开店不是为了收入,是为了让自己的生活不枯燥,钱财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做人最主要的是开心,人生……”

陆城拿出耳机,对着耳朵一边一个塞上。

顾长安装了个逼,他发现男人戴着耳机,眼角狠狠抽了抽。

妈的,你装逼的时候我有戴耳机吗?哪次不是配合你演出?

腿往柜台上一架,顾长安屈指敲点台面:“陆城。”

陆城拿下耳机:“嗯?”

顾长安笑容满面的问:“你之前为什么住在小庙里?”

陆城低头收耳机:“小庙是我家的产业,包括那座山。”

顾长安的眼底涌出几分诧异,他在镇上长大,从来没听说后面的山有主。

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顾长安想开半个月店再说,结果就梦到了老头,在梦里唐僧似的跟他念叨,还搬出顾家祖训。

老头在顾长安的梦里待了一晚上,害的他烦躁不安,半夜踢掉被子,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