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茭白感觉到了刺骨又尖锐的凉意, 像是有一片雪花飘在了他的脸上,接着又是一片,两片, 一大片,他打了个冷战。

我草, 快别下了。

雪没停。

偏偏沈寄那身侵略性极强的气息还在不断捆绑茭白。

控制欲独占欲无关爱,就是小狗撒尿圈地盘。

——我感兴趣的,必须时刻只看我一个人。我不要的,就算我扔了, 也不给别人。

这就叫狗血背景下的霸总。

茭白看看账号上的情况。老的头像是套着粉色定制外套的皮卡丘在做伏地起身。单手做, 做一下看一眼他,可他妈骚了。为了吸引他的注意无所不用其极。

小的头像则是北风吹雪花飘,几乎就要看不清山峰的轮廓,凄凉又丧。

两个动态图在茭白眼前狂秀存在感。

茭白烦得不行,沈家老小要是把他逼急了,他就不等他们的活跃度满50以上, 直接制定计划撤到别的地方缓一缓再说。

人总不能被闷气憋死。

胳膊徒然被一股力道拽住, 茭白的脏话蹦到嘴边了,被沈寄打断:“去哪?”

“你想去哪?”沈寄重复一边, 口气里有清晰的威胁警告, 以及……隐忍的冷躁。

茭白刚才明明没动, 也没挪步,老东西却质问起了他,显然是通过什么细节或者微表情推测出了他想溜的念头。

这不叫读心术, 这是总裁都有犀利的眼神跟洞察力,BUG一般的标配之一。

其实那念头就只是念头而已,茭白不过是想让自己依靠幻想喘口气。他骨头没长好, 跑都跑不起来。

茭白还没抓着,他没好气:“拿药箱啊!”

“去吧。”沈寄说着,又拽走他手里的明信片,撕两下丢掉,“别什么垃圾都要。”

.

茭白一走,客厅的气氛就变得僵硬。

沈寄面向阳台,一口一口地抽着快燃到头的香烟,烟蒂上有几道深乱的咬痕,他都不知道是什么气过了头咬出来的。

最近被激怒的次数比这些年加在一起的都要多。

给他气受的混账东西还在活蹦乱跳,并且继续在他的底线上打滚。

“我的两个前桌,一个马上就是我小妈了,另一个被你囚在这里。”客厅里响起不轻不重的声音。

沈寄弹掉烟灰:“人走了,结巴好了?”

沈而铵抿住唇,如果他在心里多打几遍草稿,反反复复地默念几次,他的结巴就不会那么严重。

但这些,他没有必要告诉这个人。

“茭白和那些想要攀附你的人不一样。“沈而铵这句话说的特别顺,显然准备了许久,也再三确定过。

沈寄回客厅,踢开挡着他的所有家具,行至他儿子面前,面颊上的抓伤破坏了他的威严形象:“我的事,需要你管?”

沈而铵直视整个沈家的主心骨,南城的霸主:“他不喜欢你。”

父子俩几乎差不多高。

现在的他们性情一冷,一平,合不来。这是他们迄今为止第一次为一个外人亮出各自的爪牙。

只可惜,小的那副爪牙没经历过实战,不堪一击。

而大的,连一成攻击力道都没用出来。

“你老子今天就给你上一课,所有感情都只是可有可无的调剂品。”沈寄的每个字里都带有丰富阅历赋予的自信和冷酷,“成年人的世界,唯利是图。”

沈而铵动了动唇角,他的唇形遗传了他的父亲,一样的棱角分明,很薄。只不过他年轻稚气,唇色红润,不像他父亲那么寡淡无情。

少年受到形势的逼迫,那两片柔软的唇间头一回吐出夹带锋芒的字句:“你身上,没有他所图的东西。”

要是茭白在这,肯定会一边努力做表情管理,一边在心里摇头,不不不,他有,活跃度啊。他图活跃度。

然而茭白不在。

沈寄失去了观察他的机会。因此也没能正面反驳。

“有或者没有,都是我跟他的事,你是他什么人?用得着你在这说?”沈寄把烟头往地上一丢,上位者的气焰压了过去。

沈而铵的额头有一点痒,他抬手去抓,指尖碰到伤口,黏黏腻腻的,让他恶心。

“我一共就两个,朋友。”沈而铵世界里的平静出现了很微妙的变化。

“那是你自身的问题。”沈寄指着他,“就你这打一棍子才坑一声的性子,你那两个朋友眼瞎了才会和你来往。”

沈而铵一言不发。

沈寄不是那种需要打压儿子才能让自己获得成就感的无能父亲,他手一挥:“等你吃的穿的用的不靠沈家了,再来跟我谈你的不知所谓。现在滚吧。”

沈而铵没滚,他就站在原地没有动。

沈寄的呼吸里多了怒气,他早就忘了北城蛏山,忘了那个穿行在茶园里采茶的女孩,但他每次一见到儿子,就犹如被戳到陈年老疤,浑身不痛快。

尤其是儿子垂着眼的样子。

沈寄就觉得采茶女在他面前也会那样,母子两都令他厌恶。

儿子的存在,时刻都在提醒沈寄,多年前的他有多愚蠢,竟然喝了一个农家女下了药的茶水,让自己的人生出现了几场不可逆转的意外。

沈寄刚要一脚踹过去,手机就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眉头皱了皱,走去阳台接电话。

房里的茭白趁机探出头,对沈而铵招手。

沈而铵迎上茭白紧张的目光,下意识往他那走。

沈而铵以为他那个父亲脸上的抓痕是被某个小情挠的,没料到会是茭白所为。不能说没料到,应该说是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

茭白弄伤了那个人,安然无恙。

这份特殊背后是条狗链。

沈而铵走向茭白,把他卫衣后面的帽子弄弄。

茭白抓紧时间说:“你弯个腰低一下头,我看看你的伤。”

沈而铵松开了被他攥到现在的樱桃核,掌心里留下了深红肮脏的痕迹,他用指尖捻了捻,发现不知何时被刺出了一个小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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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台上,沈寄背对客厅,透过玻璃反光将两个小孩的互动收进眼底。

电话里是老友楮东汕的的问声:“老沈,你几号结婚来着?我这边腾个时间回国。”

沈寄:“不结。”

“就登记是吧,那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算结啊,咱内部给你办个脱单宴。”楮东汕挺热情地出主意,“海上行怎么样?到时候叫上老戚,让他把小章带着。”

沈寄没心情:“再说。”

楮东汕听出了一丝反常,老友怎么像是憋坏了内分泌失调?他狐疑道:“老沈,你今晚没办事啊?”

玻璃上映着沈寄冷情的眉目:“办着呢。”

楮东汕羡慕地打趣:“气都不带喘的?那你牛批。”

“叔叔你还有多久才讲完啊,快点来好不好,我都要睡了。”

楮东汕那边冒出一道甜软的撒娇声。

沈寄冷呵。

他这个音节里渗满了酸意。

只因为太令人匪夷所思,他自己没反应过来,老友更是没察觉到。

褚东汕“咳”了声:“我这正准备办事儿,临时想起来给你打的电话,小梨子不爱开空调,他没穿衣服,冻着呢。”

那名字让沈寄想起来什么:“去年在温泉上庄对阿燎碰瓷的那小黄毛?”

褚东汕尴尬地摸了摸鼻梁,对象一开始想勾搭他兄弟没勾搭成,后来他跟对象在一起之后,这事儿被他拎出来过,吃味得很。

“什么黄毛,他叫梨子,楚小梨。”褚东汕无奈,“老沈你记性不行啊,我都跟你提几次了。”

沈寄不置可否:“有段时间了吧,还没腻?”

“腻个屁,我跟我家小朋友好着呢。”褚东汕话里的幸福藏都藏不住,“今年我打算带他回家见老爷子。”

沈寄不认同道:“一个玩意而已。”

褚东汕的声调冷了一些:“老沈,我这回是认真的。”

沈寄不与他争:“那你就等着被老爷子打断腿吧。”

褚东汕恢复成了前一刻的二世祖样:“这你就不懂了吧,流点血加点泪,那才叫爱情。”

爱情?

沈寄好笑地揉了揉眉心,年少轻狂的年纪他或许也体会过,和初恋。

那个他想不起来是什么模样,因为他儿子的出现想不开跳河自杀了的可怜小姑娘。

沈寄掐掉电话,眯着眼看蹲在房门边的两孩子。

茭白是正对着阳台的,他一抬头就能看到沈寄,但他一个眼神都没给。

不进房间是要给那老家伙看。

看什么茭白不清楚,他只揣摩出一点,老东西要看他和沈而铵的相处环节。

皮卡丘都他妈举起放大镜了。当然,粉色小外套还套着。

看就看呗。

茭白挺淡定,他和沈少爷之间没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头发往上弄弄。”茭白提醒少年。

沈而铵自己抓着额发往后捞了捞,露出沉静内敛的眉眼和血污伤口,他垂眸看给他清理伤口的茭白。

看了会儿,突兀道:“我想折蜻蜓。”

“啊?”茭白愕然了一瞬,“那你折吧。”

沈而铵看着他。

茭白把脏棉球丢进垃圾篓里,换干净的:“怎么,书包里没装彩纸?”

沈而铵答非所问:“我只会折蜻蜓。”

茭白:“……”

人生是一场戏,导演编剧全是上帝,剧情有惊喜,有惊吓,没有它老人家拍不出来的,只有你想不到的。

譬如《断翅》的渣攻蹲在他面前,以一种迷途的小羔羊姿态。

又好比他死在高考前,死在舅舅家门口的那条路上。

“胡说。”茭白严肃道,“你还会画画呢。”

沈而铵的声音闷闷的:“画的,不好。”

“别这么自暴自弃,沈少爷,沈同学,校草,学霸,大帅哥,没事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满分试卷。”茭白顿了顿,嘀嘀咕咕,“你到了你父亲那个年纪,会比他站得更高。”

沈氏被沈而铵掌控之后,齐,梁,褚,岑等多个家族全部败落了。

就连戚家都退出了王者角逐场,谁让戚以燎没有主角光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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