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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西双两手交叠着握在胸前,闭着眼做起了祷告。

屋里很静,他这声音其他人都听见了,反应各有不同,有得依样画葫芦,有的不学也不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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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仰躺到全身筋骨酸麻的时候看了看手机,三点了。

还有一小时就要去村长家集合。

支摊,摆放货物。

要尽可能的跟朝简离得近一点,不能隔太远。

陈仰舒出一口焦虑的气息,再次在心里自我催眠的念自己的名字。

姜人,姜人,姜人,姜人……

“姜人!”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大喊。

陈仰猛地噤声。

灯泡亮着,炕上的一伙人身上都在窜凉气。

“姜人,开一下门!”外面的声音还在喊,“姜人!”

屋里六个姜人,找的是哪一个?

他们不敢随便应。

外面是人是鬼,门开不开?

陈仰绷住呼吸把朝简叫起来了,让他拿好他们的防身武器拐杖,以防随时跑路。

巨大的拍门声响了起来,木门禁不起拍,门上的灰尘扑簌簌往下掉。

“姜人?姜人!快点,我有事找你!”

王宽友沉吟,既然找的是姜人,那么……他看向他们这行人里的三个中年人。

“姜大去开吧。”

三个姜大,李平是不可能的,张广荣没表态,意思也明了。

就剩刘顺一个了,他考虑了一会就去开了门。

门外是个断手中年人,他带着一身凌晨的寒意跨过门槛,怒气冲冲的走到陈西双面前:“姜人,我喊了这么多声,你怎么现在才开门?”

陈西双的小脸惨白惨白的,他才做完祷告,主还没来,死神就来了。

“我睡着了没听见。”陈西双吓得眼里含泪。

中年人板着脸,满嘴熏人的烟味:“睡什么睡,我从下午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

陈西双要哭了,先前在村里逛的时候他落单了,碰上了这大叔,聊得挺好的,对方说他的手皮肤真好,还说自己老婆手开裂了下水很疼,他二话不说就把才买的护手霜送了出去,怎么现在来害他了。

“那你找我是……”

“我是让你去我那帮忙揉下面粉,馒头一个都还没蒸,催催催,就知道催,忙得昏头!”

中年人往门口走,回头瞪站在原地的陈西双:“姜人,走啊!”

陈西双没向其他人求救,鬼害人,谁能救得了。

不是鬼害人,那他就不是死路一条。

陈西双一边理性的分析,一边努力迈开打抖的双腿,摇摇晃晃的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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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众人还没从陈西双的事中缓过来,村长就出现在了门外,还是那身衣衫,一个烟杆,像是没合过眼,红血丝涨满了那双浮肿的眼睛。

六个姜人,少了一个,村长问人哪去了。

“帮姜大揉面去了。”陈仰说。

二十五个摊位,卖馒头的应该就一个。

果然村长一听就知道了是哪个,他拎着烟杆敲桌面:“这个姜大!自己卖馒头做生意,让别人帮忙,像什么样子!”

说着就对陈仰八人催促道:“你们派个人去把隔壁的姜苗都叫起来,所有人赶紧洗把脸收拾收拾跟我走。”

“去哪?”

“出摊。”村长急得很。

几人都懵了,不是四点集合,五点半前摆好摊位吗?

“今年外地的摊贩们来得比往年早,一个个的很早就出了门,连夜赶过来的,好地方都要被他们给占光了!”

村长气的把烟杆敲得砰砰砰直响:“没好位置,生意就难做,那本钱能赚得回来?能赚回来吗?能吗?!”

陈仰看村长这样,生怕他鬼化,赶忙温和的安抚道:“村长,你先别急,我们这么多人,会想办法的。”

村长直勾勾的盯着他:“人均三天下来的收入至少要达到60,我们村才能盈利。”

“我知道,我们都知道的,我们一定好好卖。”

听到陈仰这么说,村长才回到平易近人样子,长叹了一声道:“不能亏本了啊。”

陈仰暗自查探老人,这番话的意思背后是不是说,去年没盈利,发生了可怕的事,今年不能再亏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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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宽友去隔壁喊人,其他几个都杵着没动,洗什么脸,命都要没了,谁还管个人卫生。

没想到村长却要他们洗。

“邋里邋遢的,能有人来买东西?”

村长背着手来回走动,掷地有声道:“做生意要讲待客之道,顾客是上帝!你们牙不刷脸不洗,上帝能喜欢你们吗?”

“……”

大家伙纷纷刷牙洗脸,头发梳得溜光。

陈仰把脸盆里的毛巾拧干,仰头擦了擦脸,在隔壁的劈里啪啦杂声里说:“你怎么看……姜人被叫走?”

朝简一条胳膊挂在拐杖上面,一条胳膊揉眼睛:“没看。”

“……”

陈仰欲要把水泼出去重新倒,就见他用自己还滴着水的毛巾抹了把脸,十分随意。

朝简抓头发往后捋,露出很立体的五官轮廓。

“你这样好。”陈仰将毛巾搭到绳子上面,“要不我找村里的小姑娘给你要个皮筋,你把头发扎个揪揪。”

朝简答非所问:“这个任务有很多鬼,不止三个,很多。”

陈仰正要把脸盆里的水往门外泼,一抖就给泼屋里了。

其他人吓一跳。

村长叫道:“姜人,你孬了啊,今天阴天,你把水泼里头,那还能干吗?”

陈仰避开地上的泥泞道歉。

村长摆手:“你越活越没定性,有时候是大人,有时候还不如小孩子。”

“都干什么,收拾完了就走了,姜苗呢,姜苗?”

“在,在呢。”

隔壁四个女的一个学一个的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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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跟着村长出门,陈仰走在队伍的最后,他很关心朝简说的很多鬼。

“你看到了?”

“这个村子阴气太重。”朝简前言不搭后语,“给我一个奶片。”

陈仰听到后半句,蹦到嗓子眼的心跳卡得不上不下。

人群里响着窃窃私语。

“不是说来了很多摊贩们吗?怎么没见到。”

“在前面吧。”

“……”

“好多灯笼啊!”

人群里的王小蓓突然发出惊呼。

接着是几道吸气声。

陈仰闻声顺着大家的视线望去,眼睛不由得睁大。

前面每棵树的树梢上都挂满了灯笼。

什么时候挂起来的?

根本没有动静。

一伙人发愣的时候,村民们就把灯笼全部点了起来。

整个村子张灯结彩,红火一片。

不止这个村子,还有桥那边,约好时间一般也都点了灯笼,一串串的红色连成了一条长龙。

夜幕下,瘆人的喜庆感铺在每个人的脸上。

陈仰看手机,三点30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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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笼下,摊位一个挨一个,铺桌上的,直接摆地上的,从这头串到那头。

鲜活,嘈杂,热热闹闹。

“看到了吗,好位置都没了,你们抓紧时间熟悉一下货物单上的东西,跟自己摊子上的做个对应,价格记不住就看单子。”

村长脚步走得很快:“早饭就算了,忙的顾不上,中午你们自己找东西吃,看好摊位,晚上九点收摊,之后要清点货物,记住了!”

之前说的是五点半前摆好摊子,现在不一样了,摊位都支好了,很匆忙。

村长挨个让陈仰十二人站过去,认领他们的摊位。

陈仰和朝简不在一边,他们斜隔了三个摊子,能看到彼此的情况。

其他人有的远,有的近。

陈仰左边的摊子是个修鞋的,外地人,脚上的鞋上面都是土,走了很多路过来的,此时正在往嘴里干咽大饼。

右边是老集村二十五个摊位的其中一个,昨天给他们送饭的中年女人,姜苗。

陈仰打招呼:“姜苗,你卖的是什么?”

“小鸡。”中年女人盘腿坐在地上,面前是个篮子,上面搭着块布。

陈仰问:“哪来的啊?”

中年女人没抬过头,声音也小:“外面批发的。”

陈仰站在自己的位置打量四周,试图寻找同样的篮子,有卖小鸡的,肯定也有卖小鸭小鹅的,八成都是村里人。

怎么好像还有卖猪卖牛的?陈仰闻着味儿找方位,猪在笪燕跟王宽友那边,牛靠着李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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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地的摊贩们来得早,村里的也不得不提前出摊,现在逛的人并不多,大部队还没来。

陈仰拍下自己摊子上的货物,也拍了周围的,照片跟视频都有。

之后陈仰就坐在摊子前观察来往的行人,他们穿的都是做的棉布衣服鞋子,有步走的,挑担子的,也有骑老式自行车,带两个大驮筐的。

几个小孩穿红的绿的花衣裳,兴高采烈的在集市上蹦跳。

陈仰绷着脸,眼前的一幕幕人,事,物,旧时的味道重得让他眼皮跳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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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越来越多了。

陈仰一直看着集市都没发现他们什么时候来的。

一个老汉走了过来,指着一大把竹耙:“姜人,这竹耙一个多少钱?”

陈仰想想单子上的价格,两块五,他说:“五块。”

老汉的眼一瞪:“太贵了吧,你胡说八道呢,没你这么喊价的!”

陈仰快速融入摊贩的身份:“一分钱一分货啊大爷,我这是自己编的,很结实,能用很久。”

老汉张口就来:“多久啊,坏了你还能给我换新的?”

陈仰说:“……三天内换吧,三天后就不行了。”

“这是竹子编的,三天能用坏?我又不是买回去掰着玩。”

陈仰噎住,这大爷真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