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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找律师写的离婚协议。”

秦南从旁边椅子上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她:“房子给你,存款一共还剩十万,我们平半分。你欠的债我来还,你看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我们商量一下。”

叶思北不动。

她目光从协议移到餐桌桌布的格子上。

这块桌布是他们新婚一个月时去十元店选的,她记得当时她喜欢的是蓝色格子,秦南喜欢的是灰色,秦南问她要什么,她说要灰色,秦南最后就买了这块蓝色。

秦南见她不接协议,便将协议放到了桌边。

“今晚我就搬出去,你等会儿看吧。”

叶思北不出声。

秦南想了想,难得多话:“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好像是要让她说临终遗言。

有那么一瞬,她居然感受到一种无端的滑稽,然而这微弱的滑稽感挥之即散,随后伴随而来的,是复杂的羞辱、惶恐、不安、以及一丝若有似无的伤心。

她不知道此刻该怎样才算是一个正常的模样,想了好久,才问了句:“为什么?”

说着,她抬头看他:“你在外面有人了?”

“没有。”

秦南声音很低。

“那有什么过不下去的,要离婚?”

秦南不说话,叶思北神色平静,习惯性开口:“如果我有什么不对的,我会改,我知道我对不起……”

“可以了。”

秦南打断她,声音有些哑,他站起身,拿过桌边的车钥匙和手机:“就这样吧。”

秦南说完这句话就往外走。

等他走到门口刚将手放到门把手上,叶思北突然开口。

“我不会离的。”

秦南回过头,就看见叶思北还坐在原位上,她一直维持着方才的姿势,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如果要离婚,当初结婚做什么?”

“我知道我不好。”她静静看着前方。

“我不该借钱给念文,这笔钱我会自己还,这件事是我不对,对不起。但不管怎么说,我们结婚了,”身后女人的音调始终没变,带这一种疲惫的平静,波澜不惊,在说完这些后,她顿了顿,终于有了些起伏,“我不能离婚。”

秦南没出声,他想了想,似是想多说些什么,又抿唇咽了下去,最后也只归为一句:“你是不是觉得说对不起可以解决所有事?”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去找叶念文,把钱要回来。”

空气瞬间凝固,叶思北看着门口盯着她的秦南,突然就生出几分难受。

“他要结婚了。”

“你做不到。”

两人同时开口,这两句话同时出声,让叶思北的话更显难堪。

她一时什么都说不出口,感觉自己像是被秦南看穿了一般,她转过脸,垂眸。

其实秦南说得对,也不对,她不是觉得对不起可以解决任何事,她说对不起,只是因为自己知道除此之外,她做不了任何事。

她像陷在一滩烂泥里,这句对不起,也不过只是希望路过的人,能少吐几口唾沫而已。

这个认知让她有几分难受,秦南似乎也觉得自己不该说这句话,轻轻转头。

“你不该活成这样的。”秦南声音很低,“以后我不来了,好好照顾自己。”

说完,他旋开门把手,寒风从门口灌进来,他推门走出去,又关上房门。

等房门关上后,叶思北坐在桌边,缓慢抬起视线,看向餐桌对面的白墙。

白墙光秃秃的,上面什么都没有,就在上个星期——和秦南吵架前,她还想着,是不是该买幅画挂在那里。

但马上因为浪费钱而否定了这个想法。

她总是在关心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买一个装饰品多少钱,买一块什么样的桌布更划算,凑多少钱的优惠券最便宜……

她也很难有能力关心其他。

她不够聪明,不够能干,赚的钱不多,生活里能操控的部分,也就只有这些。

哦,还能操控的,就是不管怎样,都要按时上班。

想到明天,她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将手机放进兜里,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起身把餐桌收拾好。

她破天荒没有洗漱,直接倒在床上,张开双臂,直直躺在床上。

她没有关灯,就看着白炽灯,慢慢闭上眼睛入睡。恍惚做了一个梦,梦境里好像是高中,那天是周一升旗,她站在演讲台边上,听着校长叫了她的名字。

“现在,由高一(7)班叶思北为我们做周一演讲。”

梦里的她心跳得飞快,捏着稿子的手心里都是汗。

她小跑上去,明亮的眼扫了一圈台下学生,有小小的骄傲充斥了她的内心,她不由得轻轻抬起下巴:“大家好,我是高一七班叶思北,今天,我演讲的题目是《最美好的永远在未来》……”

她其实有点想听自己讲了什么。

但不知道为什么,讲台上的女孩子,讲话的声音一点点小下去。

她开始听见水声,感觉自己好像是被放在了棺材里,冰冷的水从两边灌入棺材,慢慢挤满所有空间,她呼吸的空气被一一掠夺,感觉窒息到肺疼。

求生的本能让她开始拼命挣扎,她想奋力往水面游去。

她隐约看到岸上有一个人,他穿着黑色大衣,撑着一把透明伞,有些模糊站在边上。

他透过水面,静静凝望她,她不断朝着他招手,他却似乎看不明白。

直到最后,他朝她开口。

“你不该活成这样的,叶思北。”

也就是那一瞬,她猛地惊醒。

手机闹铃在她边上轻柔响起,她坐在床上缓了一会儿,她喘息了很久,才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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