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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很新鲜。”尤雪珍想起来,“不过好像还有一次是我们单独一起过年的,你爸妈出去旅游了,留你一个人在家,我去你家陪的你。”

“不记得了。”

并不是不记得的语气,显然一直在使性子。

尤雪珍耐心告罄,提高音量问:“你从刚才起就在不爽些什么?”

叶渐白没回答。

隔了很久,他才牛头不对马嘴地来了句:“我看见了。”

尤雪珍皱眉:“什么?”

“前几天孟仕龙来接你那次。”

“哦……”她有些不自然地问,”所以呢?”

“手套是他给你的。”

尤雪珍一顿,点头承认:“是啊。”

“所以刚刚为什么撒谎?”

“因为这是我的私事。”尤雪珍喉咙发痒,他的态度实在奇怪,让她的心里难免七上八下,忍不住咄咄逼人,“朋友之间不需要一一汇报这些吧。就像你也不会给我汇报你今天送哪个女生礼物。”

“所以……”叶渐白品味着这句话的意思,“你们现在是在谈?”

“不是……”

“为什么没谈,他很明显是喜欢你吧。”

路遇红灯,他停下来,前车的后车尾灯将他的脸照得通红,表情在这片红色里失真。

他的手指拍打着方向盘,补上一句:“你好像也挺喜欢他的。”

——你真的对我为什么不谈不知情吗?

尤雪珍听完他说,忽然间很想脱口问他这个问题。

心里已经开始在歇斯底里,却讲不出口一个字。

一旦把这个问题抛出来,他和她这架长年稳定的天平会倾斜,那么他们会倒向决裂还是……她不知道,或许也不是不能接受决裂,可能更无法接受的是决裂那一刻自己如皇帝新衣般的满身赤/裸。他会残忍又温柔地说你以为我这么些年一直都察觉不出来吗?我只是想给你作为朋友的体面。

那是可以将人心脏麻痹的恐怖故事。

因此,如从前无数次想要脱口而出的瞬间,被自己硬生生摁下来,揉成一团,丢进月亮背面。

她只说:“你不要多管闲事了。”

红灯转绿,叶渐白重新启动车子,脸上的红色散去,渗进一片阴影里,随后又被街头流动的霓虹灯映照得五光十色。

他说:“我和你什么关系,你第一次谈恋爱,怎么不得把把关。”

尤雪珍把头扭向街头:“你自己恋爱都乱七八糟,还是免了吧。”

“怎么着还是能给你些建议的吧。大学快毕业了,你也确实该谈恋爱了。”叶渐白笑笑,“只是这个类型和我以为的不太一样。虽然他也算成熟,但还是和你喜欢的有很大差别吧?”

“你说谁,老师吗?”

“不是吗?你当时可是喜欢得死去活来。”

“……”

她看向窗外,月亮背面到底藏了多少心事,表面却明亮,纯白地那么坦荡。

不自觉想起了一次很无足轻重的晚自习逃课,虽然作为人生里第一次逃课的布景显得有些许奢侈——应该月黑风高才对。

可它当时的明亮,和她当时的心情一样,还来不及藏任何尘埃。

还记得是高一的某节晚自习,本来以就这么草草过了的时候,一团纸条从前面砸过来,咕噜噜地滚到作业本上。

她卷开纸团,叶渐白飘逸的一行字迹映入眼帘:

翘掉下半节晚自习吧,带你去个地方。

她转过头,坐在最前排的叶渐白趴在课桌上,扭过头,两人的目光在安静的教室里相接,他冲她做了个逃跑的手势。

她没问去哪里,坦然地就接受了他的提议。两人耐心地等巡逻的班主任离开,悄无声息地从教室后门溜走。

长长的走廊,一间一间排布的教室灯火通明,明明塞满了人,却只有笔和纸的声音,像风在吹动操场的旗子。两人猫着腰从窗户底下潜伏而行,缓慢地堪比两只蜗牛,终于到达尽头,他们扔掉背上厚重的壳,雀跃地跑下楼梯,校服的衣摆在黑暗的楼道里鼓荡,扑上扑下的影子又像两只展翅的白鸽。最后从校棚里取了车,蹬着踏板一口气冲出校门,警卫在身后追出校门大吼你们是哪个班的——吼声终于打破这个夜晚,却又模糊在夜风里。

自行车顺着坡道随风向下,轮胎轧碎一地月光下摇动的花影。

此刻,特斯拉的车轮也压着一地油柏前进。

车内,她沉默着回忆,任由歌声依旧,悠悠,缓缓。

[怀疑你从来都知道,为何你从来不倾诉

由目光,和目光

相拥抱]

尤雪珍看向驾驶座的叶渐白,视线落在他的后脑勺。

他的发丝不会像当年那样在风里翻飞,平稳又柔顺地裹在车厢里。

她声音很轻道:“我很早很早……就不喜欢老师了。”

叶渐白一愣,尔后喃喃道:“也是,以前不喜欢的旋转木马,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了。”

“人都是会变的。”

“可我总觉得你好像没变。”

他微仰起头,扫了眼后视镜里的她低下去,似在看路前的目光。

他们连目光都不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