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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秦衍缓了缓,才问出声来,“要先找傅长陵?”

“璇玑密境的封印是一个血契封印,”江夜白给秦衍认真解释,“如果按你所说,他们用那么大力气设局让傅长陵打开封印,那么傅长陵的血脉必然是解开封印的关键,只要傅长陵不死,他们不会放过他。所以你先得先找到傅长陵,以免让他落入魔修之手,若他能动手加固封印,那自然是更好。毕竟你并不精于阵法,而他却是一个阵法天才。”

“阵法天才?”

秦衍有些奇怪江夜白为何知道这些,江夜白似乎有些疲倦,他靠在床上,缓了片刻后,才道:“你给我的那个阵法,应该是他画的。那封印里的墨迹加了他的血。我给你三道注了我灵力的阵法,到时候,若傅长陵有能力,便交由他来运转。”

说着,三张卷轴便浮在了半空,秦衍伸出手去,将它们取下后,放进了灵囊。

秦衍扫了一眼那三张卷轴,上面阵法和傅长陵之前给江夜白的别无二致。秦衍收了阵法,点头道:“明白。”

江夜白说完这些,也觉得累了,他闭着眼睛,慢慢道:“若无他事,你尽快启程。”

秦衍站着不动,江夜白见他没走,他慢慢睁眼,便见秦衍看着他,一贯清冷的眼神里,藏了几分遮掩不住的忧虑。

江夜白不由得笑了:“你多大的人了,还怕出门么?”

“我是担心师父。”秦衍毫不遮掩自己的担忧,“您如今伤势未愈,我若是走了……”

“你还能陪我一辈子吗?”江夜白无奈打断他,“我早晚得自己一个人,若真出了什么事,那也是我的命数。”

“我可以。”

秦衍开口,江夜白愣住,听秦衍平静又郑重道:“我可以一直留在您身边,若您出事,那只能是我先出事。”

江夜白静静注视着他,神色百转,好久后,他将目光强行从秦衍身上移开,声音冷许多,淡道:“问机既然说我不会出事,就不会出事。我会将苏长老和桑乾君都调过来,当下最重要的还是另外三个封印,别误了事。”

听到江夜白的安排,秦衍思索了片刻,确认已是最好的方案,终于才决定下来。

“我会尽快回来。”

秦衍抬手在前,恭敬道:“师父好好保重,戒酒,少优思,好好养伤,若有什么事,都等我回来商议。”

江夜白一听就头大,赶紧道:“好好好,你快走吧。”

秦衍点点头,转过身朝着屋外走去,走了没几步,江夜白突然叫住他:“阿衍。”

秦衍顿住步子,江夜白犹豫了片刻,终于道:“你过来,我送你个东西。”

秦衍疑惑上前,江夜白摊开手心,手心亮起一个雕工精美的木盒。江夜白打开木盒,便见木盒绸缎之上,立着一颗红色宝石的耳钉。

秦衍茫然抬头,江夜白笑了笑:“这本是你十二岁的生辰礼物。那年我去东海平妖族,顺手带回来的。”

秦衍没说话,他记得这件事。

他十二岁生辰之前,他还和江夜白住在一起,那年为了东海妖族作乱,江夜白前去平妖,这是打从他四岁之后,江夜白第一次在他生日时离开他。他也想去,江夜白嫌他年幼,便让他留在了鸿蒙天宫。

回来之后,江夜白重伤闭关,打从那时开始,他们便逐渐生疏起来。江夜白为他建揽月宫,将他从问月宫赶了出去,而秦衍自己本也生性冷淡,于是师徒二人越发疏远。

他从那以后没有收过江夜白的生辰礼物,如今却才知道,十二岁的时候,江夜白是给他准备了生辰礼物的。

“你小时候你娘给你打了耳洞,”江夜白温和道,“我觉得可惜,得了这颗妖石,便给你磨了一颗耳钉出来。这妖石也是妖族的宝贝,你带着,无论你走到哪里,我都可以同你说话,找到你的位置,你若受伤,它能抵御一些普通毒物,治疗小伤,我还在里面放了三道剑意,若你受到致命伤,它会自己保护你。”

“当时觉得适合,可惜我受了伤,回来就闭关,一直没见到你。”江夜白抬眼看他,眼里带了几分无奈,“后来你长大,便觉得不合适了。小孩子带这些还好,你如今怕是不喜欢了。”

“没有。”

秦衍听他说这话,垂下眼眸,在江夜白诧异的眼神中,低声道:“师父送什么,我都喜欢的。”

江夜白注视着他,好久后,他低头取了耳钉:“那我为你带上吧。”

秦衍应声弯腰,头发垂下来,轻抚在江夜白面容上,特有的兰香在夜风里缭绕而来,江夜白面色沉静如水,他替秦衍带上耳钉,随后道:“好了,你撩开头发,让我看看。”

秦衍听他的话,撩开头发,露出那枚红色的耳钉。

月光落在秦衍身上,他通身雪白,耳垂饱满如莹玉,红色的宝石缀在耳垂之上,在月光下流光溢彩,成为唯一的亮色。

江夜白静静看着,一言不发。

他和十二岁已经大不一样。

年近十八的秦衍,早已是身姿玉立,飘然若仙,面容失去了年少时那份粉雕玉琢的可爱,却在流畅的线条中,多了几分清俊,以及,那眼角处说不出的几分艳丽。

只是他惯来气质太冷,遮掩了五官上那几分柔艳,整个人看上去清清冷冷,如冷泉,似山松。可当他撩起头发露出耳钉那一刹,便是一种致命的招惹。

江夜白沉默太久,秦衍觉得疑惑,他抬眼看向江夜白:“师父?”

江夜白收回眼神,点了点头,只道:“可以了,你若有事,直接叫我名字即可。”

“是。”

“走吧。”江夜白垂眸看着锦被,“我等你回来。”

秦衍点了点头,他朝着江夜白行礼,这才退了下去。

退下去后,他依着鸿蒙天宫的规矩,先去了报备了自己的行程,在鸿蒙天宫弟子堂点上了自己的魂灯,而后趁着夜色,御剑离开了鸿蒙天宫。

他御剑速度极快,但这样也十分耗费体力,紧跟在他身后的云羽、谢玉清、上官明彦三人本打算乘坐灵舟,但一看秦衍这速度,根本没办法,只能御剑紧跟在后面。

云羽见着秦衍的身影,忍不住道:“师兄就算是赶着去救人,至于这么急吗?现在也就过去两天……”

“两天也是救命。”

上官明彦叹了口气:“如果真是师姐所说那样,师兄是看着修凡落进洪水里的,他现在一定很自责。”

说着,上官明彦转头看向谢玉清:“是吧,师姐?”

谢玉清应了一声,风吹在她额间鬓角处,勾勒出少女柔和的线条,上官明彦静静注视着谢玉清,突然道:“师姐,如果我落难了,师姐会像秦师兄一样着急来救我吗?”

“我……”

谢玉清才张口,话没说完,旁边云羽就凑过来,颇有些骄傲道:“不会的,师姐修无情道,她境界比秦师兄还高一层呢。所以你没看咱们师姐,不管做什么事,都四平八稳的,从来不急,是吧,师姐?”

云羽转头看向谢玉清,谢玉清沉默片刻,并没答话,转过头去,看向远方。

上官明彦呆呆看着谢玉清的神情,云羽看了看前方,有些着急道:“师兄跑太快了,我先追上去,师姐,你赶紧的啊。”

说着,云羽便御剑往前,谢玉清领着上官明彦,行得稳稳当当。

上官明彦站在谢玉清身后,如今他年不过十五,谢玉清生得高挑,他还矮着谢玉清几分,他微微抬眼,看到谢玉清的眼睛,他也不知道怎么的,莫名就有了几分难过。

他拉着谢玉清的衣角,突然小声开口:“我觉得,师姐是会来救我的。”

谢玉清回眸,神色平淡,上官明彦微微一笑:“我不懂什么无情道不无情道,我只知道,如果有一天,鸿蒙天宫任何一个人有难,师姐都会像秦师兄一样拔剑。”

谢玉清神色微动,她似乎想说什么,然而许久,她却也只是垂下眸,转过头去,眺望远方,淡道:“嗯。”

秦衍披星戴月赶了七天,才终于到了万骨崖,他到万骨崖后,先观察了周边一圈。

万骨崖站在上方看,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山崖,山崖两边光秃秃一片,偶然长了几棵树,也没有半片绿叶,秃鹫盘旋在天空之上,漆黑的鬼气从崖下缭绕而上,偶尔山崖下会发出一声类似野兽吼叫之声,也分不清是什么动物,但听得人心里发寒。

秦衍上前一步,便看见山崖下缭绕的黑气,那黑气仿佛是一条条巨蟒一般,缠绕在一起,缓慢流动着。

这浓郁得几乎已近实质的黑气,是万骨崖特有之物,也就只有拥有着厉鬼数十万的极阴之地,才有得了这样浓郁得鬼气。

秦衍大约感知了片刻情况,便直接御剑落了下去。

云羽等人随后赶到,看到秦衍这么直接下去,云羽不由得急起来:“赶这么急做什么?早不急,现在急有什么用?师姐,”云羽转过头,焦急道,“怎么办?”

“走吧。”

谢玉清平淡开口,她御剑往前,看见那浓郁鬼气,她犹豫片刻,转头同上官明彦道:“你抓紧我。”

上官明彦笑笑,应声道:“是。”

谢玉清广袖一拂,便结了个结界,护住云羽和上官明彦两个人,跟着秦衍御剑而下。

秦衍一人冲在前方,他抬手一剑便带雷霆之势,直接轰开了那黑色的鬼气。

万骨崖当即震动起来,厉鬼尖叫着从下方扑来,秦衍抬手一把抓住一只厉鬼,捏在对方脖颈之间,冷声道:“八年前万骨崖来了一个叫傅长陵的人,他在哪儿?”

*** ***

秦衍往万骨崖下冲去时,傅长陵正结束他一日训练。

他给檀心烤了一只鸡,又将昨日采下的骷髅花装酒,檀心陪着他将酒坛子封上,埋进土里,然后看着他走到石壁边上,在已经画了一大片“正”字的墙面上画了一横。

檀心撑着下巴浮在半空,看着他颇有几分感慨道:“你别画啦,你看你都画多久了,你要等的人也没来,他把你忘啦。”

傅长陵从旁边捻了颗石子扔过去砸他,不满道:“瞎说。”

檀心灵巧躲过傅长陵的石头,孩子的面容上露出几分成年人才有的感慨:“你也别自欺欺人了,你都说了,他也不是第一次骗你。上辈子他不就和你说让你等他,结果他一直没回来。他肯定又骗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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