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苓子鼻子酸溜溜的,这回照了面,到放出去为止,恐怕也没什么机会再见了,便道,“哪能呢!咱们是一块儿当差的,这些年一直在一起,就跟家里人似的,我嫌弃谁也不能嫌弃你。”

顺子点点头,压低了声道,“锦书好不好?老佛爷那儿伺候得还顺当吧?”

一提这个,苓子脸上乌云密布,她窃窃道,“当差当得挺顺遂,可今儿因着上回万岁爷给抓药的事,又被老佛爷罚了一个时辰,这会子在廊子底下跪着呢!”

顺子啊了一声,大觉同情,暗自嘀咕,要想活着太不易了,他们视她为眼中钉,自然办什么都不对,别说褒奖了,不挨罚就不错了,这样的日子,多早晚是个头啊!

两个人复长吁短叹了一番,苓子把顺子拉到了养心殿檐柱旁,左右看了没人,方道,“那天大宴前万岁爷把书招去伺候了,你在里头呢,你瞧着万岁爷对锦书是不是有点意思?”

顺子脸色大变,惊道,“哟,闲话都说到万岁爷头上来了,你不要命啦?要说这个,我可猜不准,万岁爷什么人,就是朝堂上的大人们都猜不透,更别说咱们这些做奴才的了,再说妄揣圣意,那可是要杀头的!”

苓子不耐烦的啐道,“别和我打官腔,我只问你可瞧见什么。”

顺子道,“也没什么,就是锦书给万岁爷献茶,万岁爷问她沏的是什么茶,然后嫌屋子里热,让锦书伺候着更衣,还说她笨来着……”说着徒然变了脸色,“万岁爷说她笨,怎么没让李总管呵斥?也没让滚?”

苓子捂住了嘴,半晌才道,“要不万岁爷跟前你给透露透露?就说锦书被罚跪了。”

顺子一听头摇得像泼浪鼓,“别出馊主意了,咱们不过猜测,真到万岁爷面前去说,不论猜没猜着,小命都得玩完!锦书是什么身份?她和咱们不一样!就是万岁爷喜欢也不中用,上头还有皇太后,太皇太后,她们能看着事情发生?再说锦书是那种没主意的人吗?”顺子扯过她道,“万岁爷破城,杀了她一家子,仇人懂不懂?且不论锦书,我瞧咱们是瞎掺和,万岁爷心里明镜似的,再糊涂也不能看上锦书,难不成还在枕头边上放把刀不成?”

被他这么一说,苓子也觉得有理,太子年轻懵懂还有可能,皇帝将近而立,早过了情不能自控的年纪,宫里哪个女人不在日夜盼着他,何必给自己找这种不自在呢!

顺子看她发愣也不理她,只道,“你快回去吧,我要给万岁爷取东西,不能耽搁时候,等下回得了空我再去瞧你。”

苓子应了声,叹口气低着头往乾清门去了。

西暖阁里,皇帝盯着才写成的一幅字神思恍惚着,泥金角花粉红笺称着江南进贡的新墨,绮丽而厚重--

欲减罗衣寒未去,不卷珠帘,人在深深处。红杏枝头花几许?啼痕止恨清明雨。

尽日沉烟香一缕,宿酒醒迟,恼破春/情绪。飞燕又将归信误,小屏风上西江路。

视线落在“啼痕止恨”上,心头微一沉,掷笔抬头,李玉贵绕过妆蟒绣堆幔子进来,腰深躬着,唤了声“万岁爷”。

皇帝道,“说什么了?”

李玉贵想起那两个不要命的在养心殿里说的话,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只能拣些不要紧的回禀,“苓子就问顺子在御前当差顺不顺利,都是奴才间的鸡零狗碎,没什么旁的了。”

皇帝瞥了他一眼,“李玉贵,你愈发会当差了。”

李玉贵闻言唬得腿一软,噗地便跪下了,他何尝不知道皇帝想听的是什么消息,只怕说了又叫他不受用,原想瞒着点,看来是不成了,只得老实道,“锦书姑娘叫老佛爷罚了,眼下正在廊子下跪着呢!”

皇帝面上一瞬有些尴尬,心想他倒机灵得很,这些太监果然是油锅里下了几遍的老油条了,揣摩主子的心思一点不含糊,又气又好笑的骂道,“狗奴才!”

李玉贵得了脸,便讪笑道,“奴才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老佛爷是知道了上回万岁爷给锦姑娘抓药的事才动了怒的,一则担心万岁爷的身子,一则怨锦姑娘没有立即回话。”

皇帝沉吟道,“可知道罚跪多少时候?”

李玉贵道,“万岁爷放心,时候不长,就一个时辰。”

皇帝暗松了口气,一个时辰是不算长,算是小惩大诫罢了,既然惩处不重,那就把救命的机会留到下次吧。对李玉贵挥了挥手道,“你去吧。”

李玉贵应个嗻,退到帘子子外头去,透过细细的篾子看见皇帝俯身吹那纸上未干的墨迹,过了会儿却又揪成一团,往那纸篓之中抛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