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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桌前坐下,针线也不做了,眼神涣散的绞起了手里的帕子。春荣看她心事重重的样儿,只道她是为了太子选妃的事烦恼,便故意道,“人家有个靠得上的老子,傅郡王可是开国元勋,当年有名的巴图鲁,如今又掌管着军机大事,他妹子说道出来你们都认识,就是长春/宫的通嫔,要是二月里能添个小皇子,傅小姐再来个‘随姑出嫁’,那可就是亲上加亲,烈火烹油的美事了。”

苓子啧啧道,“果真老子娘有体面能沾到不少的光!咱们大英选妃相貌不是最看重的,说穿了就是靠着姻亲稳定朝纲,万岁爷多精明啊,虽然出事不怕事,总不如朝野上下万众一心的好,随便赐个位份,就能让重臣们死心塌地的,这样比动刀动剑的省力多了。”

春荣道,“那可不!反正天底下也找不出比自己更漂亮的了,留谁的牌子都是一样的,今年选秀不知有几位要晋位份呢!”

苓子掩着嘴笑,“姑姑这话错了,上头最忌讳人说万岁爷漂亮,你仔细祸从口出吧!”'

春荣翻个白眼,一裹毡子转了个身,面朝窗户睡她的去了。

锦书思忖了半天,小声问苓子,“我想找寿膳房的贵喜打听点事儿,他今儿没来侍膳,你说怎么才能见着他?”

苓子倒不忙给她出主意,只问什么要紧的事儿非要找贵喜。锦书想了想,说出来也没大碍,就一五一十的全告诉她了,苓子听了道,“照理说你出了掖庭,北面榻榻里的事儿就不该管了,不过看在以往的交情,也是你们姐妹的意思。要找贵喜不难,今儿在坤宁宫摆席,到时候各房各司的人都要到值伺候,贵喜肯定得来,就是不来,你趁人多的时候溜出去,往寿膳房寻他就是了,只要咱们荣姑姑睁只眼闭只眼就成。”

“我忙得很,腿长在你们身上,爱上哪儿我看不住,只一点,别给我惹事儿,叫我多活两年,我也就知足了。”春荣迷迷糊糊的嘟囔。

锦书戏谑道,“多谢姑姑了,你要是没躺着多好,还能受我一拜。”

春荣嗤地一笑,“得了吧,我人微身贱,受你一拜怕折了寿。”

苓子给她掖了毡子的角,“还不睡,过会子膳完了还有事呢,快眯着吧。”

春荣叹了一声,“我就是天生的劳碌命。”说着声音渐次低下去,不一会儿便呼吸匀停,已然睡着了。

苓子和锦书凑在一起看白绫袜上绣的花,又拿样子比,正槽槽切切议论得热闹,太皇太后屋里抱猫的小宫女惊慌失措的打了膛帘子进来,白着脸道,“姑姑,出事儿了!”

两人俱一惊,锦书心头扑扑直跳,忙问怎么了,小宫女哭道,“我才刚要给大白喂食,它抓了我一把,蹬腿就上了宫墙,撒丫子往东去了,我追也追不上,这可怎么好!”

大白是太皇太后心尖上的宝贝,是只缅甸猫,纯白的,五官全挤在一起,扁扁的嘴脸,对着人时做出一种哭笑不得的表情,非常的滑稽逗趣儿,眼下这么个凤凰丢了,不知要有几条命得跟着交代。

苓子猛力摇晃春荣,“别挺尸了,出大事了,大白跑了!”

春荣惊得直弹起来,懵了一会儿冲那小宫女喝道,“你是怎么当的差!这下好了,猫丢了,你也得跟着掉脑袋!”

小宫女嚎啕大哭,春荣边穿鞋边骂,“还有闲功夫在这儿嚎丧?快叫人找去!”

几个人都奔了出来,打发了人散开,到各处宫院里去寻,锦书道,“先别回老祖宗吧,没的着急上火。咱们朝宫门上猫多的地方去,想是春天到了,找伴儿去了。”

大家都急红了眼,正愁没方向,被她这么一提点登时醒过味来,也没人拿她打趣,着急忙慌的朝宫门外跑。好在雨已经停了,锦书提着袍子下沿往神武门去,神武门对面是景山,山上聚了好些没主的野猫,常蹲在城头上叫,太皇太后命人在那里摆了几个布施的盆碗,定时定点有专门负责的太监喂食,时候长了猫越来越多,要么是黑的,要不就是杂色杂毛的笨猫,通体雪白的要是混在里面自然很醒目,扫一眼就能认出来。

她走走停停,沿路都留意了,却连个影子都没看见。穿过园子往顺贞门,原本宫里有规定,妃嫔宫女是不许出内宫的,顺贞门是个交界,门内属内庭,门外属禁军,因着太皇太后丢了猫,门上掌事的破例让她出了园子,她道了谢,渐至神武门前,立在汉白玉须弥座前张望,城台上的三券门洞深远悠长,她恍了恍神,生出一股莫可奈何的感慨来——

门的那一边就是另一个世界,要是能踏出一步就逃出升天了,怀里的那块表热得几乎担不住,拿出来吗?就说奉太子爷口谕出神武门找猫……她犹豫着,心跳得几乎从腔子里蹦出来,事到临头须放胆!她看着门前泥塑木雕似的护军咬了咬牙,正想掏出怀表,却见神武门当值统领远远飞奔过来,门上护军纷纷跪地行大礼,她微讶,回头看,一辆翠盖珠缨八宝车翩翩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