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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家的早饭一如既往地很丰盛,待吃过早饭后,崔越之就要去王殿里帮忙,济阳城的风俗和中原不同,大婚的正礼都在晚上。

肖珏一边照顾小的,还不忘将禾晏爱吃的菜推到他面前,路过的四姨娘见状,呆愣了片刻。待用过饭后,偷偷的将禾晏拉到一边,踌躇半晌,才小声问:“肖二奶奶,你的驭夫之术,可否也给妾身传授一二?”

禾晏险些怀疑自己听错了,她问:“你说什么术?”

“驭夫之术啊!”四姨娘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昨夜不是妾身要先走,实在是肖都督已经来了,妾身不好打扰,绝对不是不讲义气故意抛下您一人的!不过……当时肖都督看着着实不太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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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不太高兴,今儿一早瞧着又同从前一样了,妾身就是想问问,您是怎么做到的?”

她是怎么做到的?这得问问她的腰。

禾晏尴尬的笑了两声:“其实我也没什么驭夫之术……”

“怎么可能?”四姨娘急了,“当年您在府里同凌小姐他们说的话,妾身都还记着呢。这么多年过去了,想必二奶奶的驭夫之术又精益了许多,您给妾身传授一二,妾身保准不外传。”

这还不外传呢,真当是什么秘籍不是?禾晏怎么也没想到,当年在崔府的一通胡编乱造,居然还能被人引为经典。

只是迎着四姨娘求知若渴的目光,禾晏也不好教她失望,便又开始神侃道:“这驭夫之术,看似在驭,其实在放,你就……张弛有度,若即若离,时而冷若冰霜,时而烈女缠郎,咳,也许驭着驭着,就熟能生巧了。”

“张弛有度?”四姨娘喃喃道。

禾晏拍了拍她的肩,“你且慢慢琢磨,我先走了。”她逃也似的跑了,留下四姨娘一个人站在原地悉心感受。

待回了屋,林双鹤正站在门口,一看见禾晏就催促道:“禾妹妹,你跑哪去了?咱们得马上去王府里,算这日子,大婚还未开始,先去见见王女殿下吧。”

禾晏忙应了。

赶紧收拾了一番,几人就乘着马车,随着崔越之一道去了王府。

许是因为穆小楼大婚,如今的王府,瞧着比当年热闹了不少,处处张灯结彩,到处都贴着剪好的“喜”字,于是原本因空旷显得冷清的王府,就变得富丽堂皇了起来。

甫一进门,婢子就迎了上来,笑道:“崔大人,肖都督,禾大人,林公子,殿下已经在等你们了。”

禾晏几人随着这婢子往里走,待走到正殿中,听得一个带笑的声音传来:“你们来了。”

禾晏抬眼一看。

穆红锦从殿后走了出来。

她穿着济阳王室的礼服,今日是穆小楼大婚,自然该穿红色,只是这红色,又与当年热烈的正红不同,带着点暗色,衬的她的脸不如从前威严冷艳,多了几分柔和。

女子长长的发辫盘在脑后,没有戴冠,她已不是王女,便只插了一只暗红色的绒花,眉眼仍旧美艳,只是细细去看,盘着的发辫中,仍有星点花白,她老了,更温柔了,看向他们的目光,如看久别重逢的故友,带着一点久违的欣喜。

“殿下。”禾晏几人同她行礼。

“这里也许久没有如今日这般热闹了,你们能来参加小楼的大婚,我很高兴。”她道。

林双鹤笑眯眯道:“多年未见,殿下还是如从前一般耀如春华,天姿国色。”

他这逗女子开心的功夫,这些年又长了许多,穆红锦“噗嗤”一声笑了,而后摇了摇头,抚了抚一边的鬓发,叹道:“老了,说什么天姿国色。”她的目光被肖珏怀里的肖遥吸引,轻声道:“这就是肖都督的千金?今年几岁了?”

禾晏道:“叫肖遥,快三岁了。”

穆红锦朝肖遥伸出手,肖遥犹豫了一会儿,才伸出肥胳膊,示意可以抱。穆红锦将她抱在怀里,肖遥似是很亲近她,咯咯咯笑起来,嘴里嚷道“姨姨……”,又“吧唧”一口亲在穆红锦脸上。

禾晏心里盘算着,当年柳不忘与穆红锦若是没有阴差阳错,说不准该叫穆红锦一声师祖母的,偏偏叫“姨”,辈分差的可以。

不过穆红锦没计较肖遥这般乱喊,反而像是很高兴,顺手从手上褪下一只宝石戒指,塞到了肖遥手里,道:“叫我一声‘姨’,我也该送遥遥一点礼物,这个可喜欢?”

肖遥两眼放光,死命点头,脆生生道:“喜欢!”

禾晏不忍直视,要说肖遥在肖家也算掌上明珠,平日里吃的喝的也没少她,怎生这般财迷,怪丢人的。

穆红锦抱着肖遥,正与他们说着话,不多时,又有一侍卫前来,道:“殿下,秦家的人快来了。”

禾晏瞧见这侍卫有些眼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崔越之笑道:“肖二奶奶,可还认识木夷?”

木夷?禾晏想了起来,当年在济阳一战时,她曾与一个叫木夷的济阳城军并肩作战,最后临走时,年轻人还送了她一副木头画,那木头画现在都被她好好保存着。不过,眼前的木夷,和当年的木夷实在大不一样,青涩和稚气尽数褪去,他现在看上去,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了。

只是,木夷瞧见了禾晏之后,那点成熟与稳重便飞速消散,变得踟蹰而激动起来,似是想看又不敢看,莫名的有点羞涩。

崔越之就道:“木夷现在是王府里殿下的贴身侍卫统领了,可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木夷,你可还记得肖二奶奶,当年的禾姑娘?”

木夷挠了挠头,小声道:“记得。”

肖珏冷眼瞧着他们二人,林双鹤“咳咳咳”了几声,赶紧岔开话头,不让这年轻的侍卫统领往肖二少爷的逆鳞上撞,只假意好奇道:“那小殿下呢?咱们来了这么久,还没见着小殿下,当年小殿下还不到我胸口高呢,不知如今长高了多少?”

穆红锦就笑道:“你们去瞧瞧,小楼怎么还不过来?”

正说着,殿后就传来女子的声音:“祖母,急什么,我这不是来了么?”

自后头走出来的姑娘,一身嫁衣如火,济阳城最好的绣女织造成的嫁衣上,缀了细碎的流苏和铃铛,走起路来的时候,叮咚作响,裙摆极长,如绽开的花。比这嫁衣还要艳丽的是姑娘的脸,金冠衬的她的脸庞洁白又小巧,她生的和穆红锦格外相似,眼尾描了飞红,精致又夺目,但又比穆红锦多了几分肆意的活泼。

一看,就是在济阳城里野蛮生长的女孩子。

她一眼瞧见禾晏一行人,眼里极快掠过一丝喜悦,偏还要做高傲的姿态,假装满不在乎的开口,“你们来了啊。”

“多年不见,小殿下都长成大姑娘了。”林双鹤瞧着瞧着,竟生出一点为人父的欣慰之感,不过倏而,他就叹道:“没想到小殿下都成婚了,我居然还是孤身一人。”

穆红锦笑起来:“林公子要是觉得孤单,不如在济阳城里久留一阵子,城中好姑娘多得很,说不准,就遇到了林公子的缘分。”

“缘分这种事,强求不来。”林双鹤一展扇子,“况且我志不在此,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上天自有安排,何必急于一时。”

穆红锦就道:“林公子豁达。”

没有太多的时间叙旧,济阳王室成婚正礼繁琐复杂,秦家的人也快到了,穆红锦便与穆小楼去外头的礼台。禾晏他们跟着婢子的安排先行休息。

到了晚上,天色暗下来的时候,王府里的灯笼一盏一盏的亮起来,原本空旷的礼台附近,长长的台阶上铺满了红绸,灯火将高台映照的华丽而肃然,四周是见礼的礼官,一对璧人互相搀扶着,走向了高台之上。

禾晏瞧见了秦大公子,是个浓眉大眼的青年,纵然穿着喜服,看起来也颇为英武。不过,他也会细心地帮穆小楼整理过长的裙摆,望向穆小楼的目光里,尽是赤诚的爱意。

从此后,世间又多了一对眷侣,他们会成为济阳城的守护者,守护着这一方水土,一方百姓。

禾晏忍不住看向台下的穆红锦。

眉目深艳的妇人含笑望着台上年轻的男女,嘴角分明是在笑,眼里却依稀有泪光。

或许,当年她披上这身喜服的时候,充满了无奈,对命运阴差阳错的愤怒,可如今,穆小楼走上了台阶,至少这一刻,穆小楼是幸福的,她是真切的爱着面前的这个男人。

能亲眼见证幸福的诞生,本身也是一件幸福的事。她过去的遗憾和不甘,似乎透过眼前的穆小楼,达到了圆满。

禾晏悄悄握紧了肖珏的手,肖珏抬了抬眼,唇角微微一翘。

林双鹤极爱热闹,看旁人成亲,比他自己成亲还要高兴,随着正礼的礼成高兴的四处寻人喝酒干杯,但酒量也算不得多好,多喝了几杯,就醉的直嚷嚷老天不公,他生的如此英俊潇洒,到现在居然还是伶仃一人,十分可恶。

禾晏听得一阵无语,待他喝的烂醉如泥,一塌糊涂,已经要到桌子底下找人的时候,才叫崔府的下人帮忙,将他抬上马车送回崔府去。

四面都是热闹的恭贺声,禾晏也同认识的人喝了几杯,她如今的酒量,总算是比当年在凉州卫的时候好了一些,虽然比不过前生做飞鸿将军时,到底也不至于喝一杯就背书给人听的地步了。不过,毕竟还有肖遥在,禾晏也不敢多喝。倒是肖珏,被人连连敬酒,神情丝毫未变,确实是真的千杯不醉。

肖遥年纪小,时辰到了点儿后,就困的脑袋一点一点,鸡啄米似的。禾晏望了望外头,夜已深,便同穆红锦说明情况,先带肖遥回去了。

穆红锦很喜欢肖遥,轻轻摸了摸肖遥的头,道:“回去吧。”

禾晏想了想,终是笑道:“小殿下与秦公子如今已经鸿案相庄,鸳鸯璧和,殿下也请多保重。”

穆红锦也喝得多了,脸色有些微醺,闻言失笑道:“好。”

待他们走后,穆红锦端着酒盏,走到了殿中靠窗的地方,窗外,柳树随风微微晃动,似是回到了许多年前的春日,像是有白衣少年翩然前来,一步一步走近,琴声清越,长剑潇洒,依稀如昨。

热闹的大殿中,嘈杂的乐声似乎渐渐远去,这应该是个罕见的美梦,穆红锦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将头倚在软塌之上的布枕上,慢慢阖上双眼。

广袖中露出的一段皓腕上,戴着一只粗糙的银镯,镯子边缘刻着细小的野雏菊,层层叠叠,鲜妍烂漫。

有婢子蹑手蹑脚的走近,见那妇人闭眼假寐,唇角含笑,似是做了美梦,于是便“嘘”了一声,叮嘱身后人:“殿下睡着了,别打扰她。”替她轻轻盖上一层薄毯,又蹑手蹑脚的离开了。

……

外头,禾晏同肖珏往马车那头走去。

济阳城似乎没有秋日和冬日,永远都是这般如夏绵长,河风送来飒爽凉意,禾晏与肖珏并肩走着,肖遥趴在肖珏的肩上,呼吸平稳,睡得正香。

似乎能隐隐听到王府里传来高歌欢笑的声音。

她低下头,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宁静。

曾以为奢侈而不可拥有的东西,如今都在自己身边,她原本要求的不多,也不过平淡而已。

此生逍遥天休问,古来万事东流水。

什么都比不过眼前的这一刻,自在逍遥。

许是梦到了什么好吃的,睡梦中的肖遥砸了咂嘴。

禾晏瞅了她片刻,笑问:“肖珏,你想不想吃糖葫芦?”

--------完----------

------题外话------

害,写到结局也没人发现雏菊的花语是藏在心底的爱[捂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