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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娘子!咱俩真是缘分注定!又见面了!”

裴文姬单手攀在树上,看看下面的院墙,身子一荡,直接落在了墙上。

“我家就住隔壁,裴宅。嘿嘿,这下我可以跟孟娘子你常来常往了!”

常来常往……孟月池面上平淡无波,心里默默倒吸一口凉气。

看见裴文姬轻轻巧巧从院墙上跳下来,她从凉亭中走了出来。

“裴娘子,你既然出身裴氏,将门之后,自然也知道我在齐州所做之事都不过是些常见计谋。”

“哎呀,孟娘子你别这么说嘛,兵书兵法会背的人多了去了,能如你一般建功的人可是少之又少。就说在濮州被江左益砍了的仲安寿,那可是熟读兵法,又如何?贪功冒进,就因为那句毕其功于一役,他舍了濮州城出去跟江左益打,还真以为自己是江明雪再世呢。”

见孟月池不说话,裴文姬笑着说:

“没事儿,那仲安寿算辈分是我的表侄儿,他人死了,我当表姑的说几句实话也算不得什么。”

裴家,别的不多,亲戚是真不少。

孟月池在心里暗暗记下,又见裴文姬从怀里掏出了些薄薄的册子。

“孟娘子,我来听你说齐州之事也不是只带了耳朵的,这些是我珍藏之物,都是几十年的好宝贝……”

裴文姬脸上笑得贼兮兮的,将册子放在了孟月池的面前。

“相传明宗当公主的时候有一块崇安帝赏赐的茉莉铜牌,执此牌可夜入宫城,后来明宗登基,这茉莉铜牌就成了群臣竞相追逐之物,为了能得明宗青睐,那些男人真是各出奇招,当时之人耳闻不少风月之事,便有了这册子。”

孟月池看着发黄册子上《争牌令》三个字,便知道这册子里大概是什么了。

“别客气别客气,这都是我从我曾叔祖的遗物里翻出来的,他自己都留着呢,可见都是真的。”

实在是盛情难却,孟月池拿起第一册 ,就见上面写着:

“裴将军,身高颀长,腰窄背宽腿健,长于弓马,臂力稳壮,易行抱树式。”

下一页,就是“抱树式”的图解。

孟月池将目光移到了裴文姬的脸上。

“别看我呀,后面还有。”

孟月池又翻了一页。

“裴将军身材伟阔,容貌俊秀,仅次于杜郎。”

孟月池的目光顿了顿。

“仅次于杜郎”几个字被人用墨线抹掉了,只是隐约可见。

至于是谁抹掉的,想想这些书以前是谁的,她心里就有了答案。

这答案,她没有也罢!

“裴娘子。”

“孟娘子叫我文姬就好。”

“裴娘子,你可是不信鬼神之说?”

“倒霉的时候就信,都怪神鬼不保佑,运气好那都是我该得的。”

孟月池深吸一口气,终于忍不住问她:

“所以您这些年都没梦见过您祖上来揍你么?”

裴文姬愣了下,大笑出声:“孟娘子你可真是个妙人儿啊!哈哈哈哈!你放心,我曾叔祖最喜欢跳脱顽皮的小娘子,不光在家里请了女夫子,还请了武夫子呢,见我这般讲他和明宗的旧事,他只会高兴。”

再翻一页,是衣衫半解的郎君坐在马上,孟月池将册子合上了。

“你不喜欢我曾叔祖的,不妨看看这本,杜郎,杜行舟,我姐妹们都喜欢这本。”

说着,裴文姬熟稔地翻开一页,这一页一定被翻了很多次,连颜色都比其他页更深了点。

“杜郎躺花。”

看着身清骨秀的男子半倚靠在花上,衣裳褪到了腰间,孟月池立刻理解了裴家的娘子们为什么格外欣赏这一幅。

若是杜行舟真的生了这般模样,那可真称得上一句“我见犹怜”。

“我倒是更喜欢许停溪,来来来,这本就是。”

裴文姬翻开自己的心头好:“他胸大!”

孟月池:“……”

都说男人之间想要成就极好的关系,就得一起做些扯去斯文之事,女子之间也大抵相同。

至少在裴文姬倾力分享了她的珍藏之后,孟月池默许了她的常来常往。

自从陛下赏了她宅子之后,就未曾再召见她,在等言方应等人进京的三四天里,孟月池无事就听裴文姬跟她说话。

除了男色之事外,裴文姬对繁京中的世家豪门如数家珍,她自己门第就高,对豪门中的种种见识与薛重岁是全然不同的。

薛重岁说起世家兴衰,总要说圣恩变迁、士庶争斗。

裴文姬所见则是这些世家内行事不端、内斗频仍,如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当然,孟月池也不会只听,她博闻强记,见识胜过同龄人极多,往往三言两语就让裴文姬听得入了神。

“月池,陛下给你授官会把你留在繁京吧?”

听裴文姬这么问,孟月池只是笑。

“陛下圣意如何,我怎会知道?”

“你要是离开繁京我就跟你走!”裴文姬握了握拳头,“我觉得跟你出去,肯定有意思。”

八月十三,大朝会。

孟月池领旨觐见。

陛下下旨,封原平知府言方应为兵部侍郎、领银青光禄大夫、太子少保。

言方应之妻韦氏得二品诰命。

……

给孟月池的封赏排在第五个,当年轻的女子站在议政殿上低头受封之时,群臣中有些许骚动。

“尧州人士孟月池,克敌有功,劝课有成,文武兼才,朝之幸也,如今齐州等地久经灾患,百废待兴,封孟月池为四品平卢节度使,节度原平、德元、安平、卢阳、东阳、益都、北海七地,领轻车都尉、羽林中郎将。”

十八岁的女子竟然直接成了四品节度使,掌管一州之地?

朝堂哗然。

孟月池抬起头,看见高坐在上的陛下正笑着看着自己。

“臣孟月池,领旨谢恩。”

“陛下!”吏部右侍郎章跃急急出列,“陛下,孟月池她、她父亲不过一七品县令,孟月池身兼数职皆是四品,如今女儿在其父之上……”

万俟玥笑着摆摆手:

“你说的对,这样不好。”

穿着金红长裙高坐在上的陛下拿定了主意:

“那就把孟叔恒的官免了吧,朕之前已经下旨封孟月池之母为朝议大夫,是个五品,要不提成三品?”

章跃闭上了嘴。

在他一侧站着的吏部左侍郎梅舸一直默不作声。

其他朝臣们还有话要说,万俟玥却只说:

“孟卿少年英才,朕甚喜之,她面对江左益数万、十数万叛军都能将原平府上下治理得井井有条,不过是节度两府五县之地……孟月池,你可能将此差事做好?”

孟月池不卑不亢:“陛下信臣,臣自也信陛下之慧眼。”

万俟玥笑了。

她真是喜欢这小姑娘偶尔一发就见了锋芒的锐气。

“你且去做着,三年后,你要是能将青州齐州打理妥当,朕就让你真正领数州之地,做上大启朝的二品节度使。”

孟月池跪在地上,将头埋在臂间。

“陛下勉励,臣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