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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内情竟是如此!

道君当真是心胸宽广,这个纠葛的三角爱情故事,实在是感人肺腑。

真爱,当真是成全!

谢无妄的笑容更假了三分,一双幽黑的眸更是看不出任何情绪,修长挺拔的身体轻微摇晃,像是随时要化在天地之间。

众人默默回头,看了看清雾氤氲的药师莲华境。

一位药王谷长老忍不住站出来说了句公道话:“寄掌门怕是误会了。道君亲临药王谷,并非毁我药王谷的秘境,而是出手相助哪!寄掌门所说的楼兰一事,会不会也是误会呀?”

“是啊是啊,道君心胸广阔,大爱无疆……”有人果断拍了个奇歪的马屁。

话说到一半,忽然感觉到谢无妄淡淡地瞥来一眼,登时浑身寒毛直立,不敢继续说下去。

寄怀舟身后之人急急提醒:“掌门,休要继续夹缠不清!此女心思歹毒,这是在毁你名誉声望啊!先打,打完速速澄清!”

闻言,备战状态的寄怀舟瞳仁紧缩,白多黑少的双眼缓缓一转,落到了宁青青的脸上。

只见她的小脸上满是怒容,红润的唇抿成了一道柔软饱满的弧线,眼底泛着激动的小泪花,更显清澈动人。

寄怀舟自然知晓自己与她并无私情。

这个女子,这么坏,却让人丝毫也恨不起来,反倒在自己心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只叫人牙痒。

这般天真无邪,这般坏入骨髓。

寄怀舟知道自己栽在了美人计上,但以他的为人,实在是无法对着这样一个女子说出什么重话来。

寄怀舟:“……”

“呵、呵。”谢无妄低低地笑,“觊觎本君的夫人,寄掌门好大胆子。”

长身一掠,带着残影的黑色身姿出现在宁青青身旁,大手扣紧了她纤细的腕,坚硬若铁的指节不轻不重地蹭过她的腕骨与腕脉。

如软玉,如蜜水。

谢无妄那讳莫如深的黑眸中隐隐翻起暗潮,唇畔的假笑化开,他凉声道:“不过此刻魔患未清,正道为先,本君与寄掌门的私事,慢慢计较。”

浮屠子早已拉过三个隐卫,将自己胖胖的身体藏到了后面。

依着他丰富的经验来看,道君大人此刻已是怒不可遏,谁往前凑谁倒霉。

一只胖手小心翼翼地从最左边的隐卫身边探出来,将一角紫袍拖回去,藏好。

“魔?”寄怀舟蹙眉。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与妖、魔相比,修士之间的争权夺利的确只能靠后。同族相残不过为名为利,妖魔兴盛那可是灭绝之灾。

谢无妄声线更加温和,丝毫也没有嘲讽之意:“寄掌门不见眼皮下的魔患,倒是关心万里之遥的西域,当真是,高瞻远瞩。”

寄怀舟:“……”只听语气,还以为谢无妄在夸奖自己呢。

他总算是后知后觉发现,药王谷那边好像不太对劲。

两名长老已将钉入音之溯后背的泛红魔针一一取出,放在一只银质托盘上。

此针十分邪恶歹毒,嵌入体内便开始吞噬音之溯的血肉,此刻一根根都隆了起来,就像是吸过血的血蛭一般,一眼望去,恶心又可怖。

“掌门!”寄怀舟身后之人再度低低提醒,“莫要中了旁人诡计!”

寄怀舟再是迟钝,此刻也意识到哪里有点不对。

他缓缓收剑,偏过头,看着这位平时闷声不吭气的长老:“葛长老,你与道君莫非有仇?如何一味挑唆?”

此人瞳孔明晃晃地一缩。

寄怀舟了然点了点头,转过头,不再多说。

目光不自觉地往谢无妄那里一瞥,只见宁青青站在谢无妄身旁,脸上并无半丝阴谋得逞的模样,而是微抿着红唇,垂眸看着脚下,神色颇有几分失落。

他急急转开了视线。

这么聪慧的女子,怎会三百年间默默无闻?

想来,是被金屋藏娇了。

也是,这样的坏东西放到外面,实在是个祸害啊。

寄怀舟眸光微闪,望向谢无妄。

只见谢无妄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从容模样,他从黑色广袖中扬出一只冷白的手,修长如玉的手指微微一动。

很快,便看到数名身穿暗红服饰的刑殿刑官护送着二十余人顺着山道蜿蜒而来。

远远望着,有男有女,有老有幼。

还未走到近前,便听得药王谷谷主夫人连雪娇长吸了一口凉气,清秀的面庞微微扭曲,眸光乱晃,一望便知心虚。

“不,不是的,不是的。”连雪娇抱住了身边的音朝凤,“不要,不要听他们胡说,我儿什么也没有做错,那些事情和他没有关系的,没有关系的!为什么要把这些人找来啊?他们的事情早已经算清楚了!”

这位慈母慌得快要昏厥过去,翻了几次白眼,生生强行撑住,她知道,这里能帮助儿子的人,只有自己一个了。

很快,以虞玉颜为首的刑殿诸人来到了面前。

虞玉颜今日仍是浓妆覆面,容颜极艳,神色却是冰冷如霜:“禀道君,属下已查过所有意外身亡以及无故离开药王谷的女弟子,亲人尚在人世且知晓内情的,已悉数在此。”

连雪娇捧着胸口,快要透不过气来。

音朝凤倒是不再装出温润模样,他知道自己已是穷途末路,不等那些人指证,他便垂着头,低低地笑了起来。

斯文俊秀的人毫不掩饰地展露恶意,更是有种难言的阴邪。

“不必麻烦了。”他慢吞吞地说,“是,那些死的、疯的蠢女人,都是出自我的手笔。那时我还小,不懂得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害得母亲替我劳累,处理那些善后事宜。”

此言一出,药王谷众人俱是倒抽凉气,惊愕不已。

“后来我便不会再留这样的祸患,我略施小计,让她们守口如瓶。”音朝凤微挑着眉,“人嘛,总是要经历无数不完美的失败,才会一点点进步,我倒是没想到,道君能把这些陈年旧帐都给翻出来,算是我小瞧天下共主啦!道君技高一筹,在下愿赌服输!”

他抬眸,用挑衅的目光望向谢无妄,却发现谢无妄根本没看他,精致冷俊的男人似在琢磨着什么大事,神色略微有些不耐。

音朝凤嘴角微抽,莫名受挫。

“凤儿!别胡说,别再胡说了!”连雪娇已慌乱得语无伦次,“不是关你的事啊,她们,明明是自己求而不得,你只是不喜欢她们而已,不是你的错,不是!你,你只有一个,哪能分给这么多人,是她们不自量力妄想做少谷主夫人,是她们自己该死啊!你没有错,若是被很多女人痴恋就是错的话,那,道君,对,像道君这样的男子,岂不是罪不可赦?”

众人:“……”

“母亲,不用帮我说话了。”音朝凤笑着拍了拍连雪娇的手背,“你不记得了吗?我从小就和别人不一样,我没有人类该有的那些情感,从小我就知道。我想想,第一次是件什么事情……你养的那只金雀被我捏死,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它是活物,是宠物,它属于我们,是我们掌中之物,那我将它攥在掌心,看着它从活到死,一点点挣扎着死去,这不也是一种很自然的过程?人活于世,本就是来体验世间种种,我只不过是体验了万万种体验中的一种,结果,父亲便要打我,是你护着我,说我只是不懂事。”

连雪娇嘴唇颤抖,不停地摇头。

身穿青色长袍的音之溯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妻儿,神色近乎悲悯。

音朝凤笑道:“从你们的反应里,我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于是我开始隐藏自己,装出和别人一模一样的反应来,而且我很清楚,在什么情形下作出什么表现,可以给别人最好的观感,当然当然,这也是经过很多年的试错。呵呵,反正我从小到大一年一年试过来,看在别人眼睛里,只会以为我渐渐长大了,懂事了,越来越温润体贴,是个值得托付的良人。”

“至于那些女孩子……这么多年我仔细琢磨人该有的种种情绪和心理,自然可以轻而易举地操纵她们,我可以让她们哭,让她们笑,给她们希望又让她失望和绝望,甚至,只要我有心,完全可以让她们为我去死,并且任何人都不会觉得这种事情与我有关……瞧瞧,这是多么棒的体验啊!不过最初的时候我做得不怎么好,给母亲惹麻烦了。”

连雪娇除了拼命摇头之外,已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向来不问世事、游走于人世之外的音之溯,倒是叹息着上前,轻轻揽住了连雪娇的肩膀,垂眸道:“不必如此自责,我也有错,我们一起承担。”

“阿溯,救凤儿,救救凤儿,求你了!”连雪娇像是攥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谁也救不了我了,母亲,父亲,”音朝凤扯唇笑道,“算你们倒霉,生了个怪物。今日我是难逃一死了,不过有那么多人给我陪葬,我死得也不亏!我要带着母蛊去死啦,中了魔蛊的诸位,很快,便能再次见面——别太想念。”

话音未落,只见他的身躯再一次疯狂地膨胀起来,不过眨眼之间,俊秀的面容便已肿得如同猪头一般,胸膛像个吹大的鱼膘泡般鼓胀起来,皮肤撑得极薄,破碎的衣裳散向四周。

一缕缕仿若有生命的黑色魔息从绷得透明的皮肤底下显露出来,只待他的身体爆开,这些魔息便会无差别地污染周遭的所有人!

“喔,对了,”音朝凤变了形的声音从撑成了波浪形的巨口中飘出来,“道君啊道君,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审判我?在我给宁青青种下魔蛊之时,她的状态,可没比那些被我祸害的女子好到哪里去啊!也许我该道一声恭喜?恭喜昆仑寄掌门,帮着一个可怜的女人走出了阴霾——哈哈哈——那我就祝愿道君夫人与寄掌门百年好合啦……”

宁青青感觉到,钳在自己手腕上的那只大手略微紧了一瞬。

谢无妄竖起了另一只手。

九炎极火席卷而上,狰狞魔物化成一道冲天火炷,顷刻间灰飞烟灭。

便在这时,只见连雪娇忽然撑脱了音之溯的怀抱,神色如疯魔一般,直直扑向那一蓬仍在燃烧的极焰,纤瘦的身影投入粗壮的烈焰中,如飞蛾扑火,只传出半声凄厉惨嚎。

闻者无不耳根发软,腮帮浮满鸡皮疙瘩。

这位溺爱弱子的慈母,终究难以承受丧子之痛,竟是选择随他而去。

音之溯怔怔站在原地,眸色和唇色变得更加黯淡,像一朵合拢了全部花瓣的青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