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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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签完笔记本递还,又看清白纸上的黑字,麻花辫女生签的是“娜梨”。
“你叫楚独秀?这是真名吧。”王娜梨辨认纸上字迹,嘀咕道,“我还以为你叫蜜汁鸡排饭。”
“……那是瞎叫的,我没取艺名。”
王娜梨是典型的单口喜剧演员,她初来乍到不敢说话,现在却一股脑往外倒,恨不得从籍贯到专业、从生活到段子,全给楚独秀倾吐一遍,神态眉飞色舞,像极脱口秀表演。对方毕业才一年,平时在外地演出,今日刚到燕城,就为参加培训。
楚独秀听完肃然起敬,她们明明算是同龄人,但自己没有王娜梨的勇气,可以孤身一人跑到燕城,尤其对方的演员工作还没起色,甚至没加入固定的脱口秀俱乐部。
“不瞒你说,我老家那边别说俱乐部,连演出场所都没有。”王娜梨叹息,“所以我琢磨要不要来燕城发展了,但房租好贵啊……”
楚独秀好奇:“你是喜欢这个吗?”
“当然喜欢,我最开始知道单口喜剧的时候,还没有节目呢!”
楚独秀了然地点头。新朋友大概为梦想而来,但她就不一样,有梦都不敢想。
王娜梨问道:“你是怎么接触到单口喜剧?”
楚独秀坦白:“当时精神状态不佳,急需发疯纾解情绪,就这么接触了。”
“???”
片刻后,培训营导师路帆露面,她大概三十多岁,穿着休闲衬衫,怀里抱一摞教案,完全是都市丽人打扮,跟节目上形象差不多,据说本职是英语老师。
刚一进门,她就受到热烈欢迎,恨不得将全班人掀翻。
“哇哦——明星导师——”
“女明星来了!”
“路老师,我是你粉丝!”
路帆赶忙伸手制止,惊慌失措道:“谢谢谢谢,吓死我了,不敢当不敢当。”
学员里有路帆的熟人,都在台下起哄揶揄她。他们不一定比路帆表演经验少,只是不像她已经上过节目,与其说是欢迎老师,更像是在打趣朋友。
“现在教这个脱口秀培训班,感觉跟教留学班差不多。我每月赚个万八千,教他们求学挣大钱,台下学生腰缠万贯,家里早就趁几个亿。他们被英语教育,我被社会教育。”
路帆无可奈何道:“这个班也一样,看似我是老师,实际我被折磨。”
班里响起笑声。
“好啦,调侃我可以,关键得幽默,起码为我们课堂提供好笑案例。”路帆拍拍手,组织起纪律,“大家自我介绍一下吧,天南海北地赶过来,国内搞单口喜剧的人那么少,我觉得不光是一起学习,也是一个交新朋友的机会,以后旅游都能在当地找到同窗。”
路帆明显教过不少课,很快将班内气氛带热,鼓励学员依次介绍自己,偶尔还跟新演员互动,询问对方家乡的趣事。
王娜梨悄声道:“老师没什么架子呢。”
楚独秀点头,有导师从中调和,新老演员也逐步消解隔阂。
自我介绍过后,第一堂课的内容也挺扎实,路帆从理论讲起,不时举节目例子,将段子结构拆分,慢条斯理讲解给学员。
“我们先从原理讲起,为什么人会发笑?有同学知道吗?”路帆环顾一圈,耸肩道,“好的,没有人理我,但我可以自问自答。”
“关于‘笑’有几种理论,比如优势论、释放论和失谐论,放在段子创作里,我们之所以发笑,主要是发生的事和你预想的不一样,这种反差让你的紧张情绪释放,你就笑了。”①
“这种机理叫‘预期违背’,写过段子的同学会发现,我们一般要写很长的铺垫,然后结尾处抖个包袱。包袱是好笑的部分,就是你的梗,它把你铺垫的预期都打破,让观众喜出望外,就能把他们逗乐。”
“我们经常从负面态度挖掘段子,比如愚蠢、奇怪、害怕等态度,因为负面情绪会带来紧张,这样就有抖包袱缓解紧张的空间,容易制造笑料……”
楚独秀在台下奋笔疾书,时不时还要拍照PPT。培训课比她想得节奏快,导师讲完“铺垫=主题+态度+前提”的构成,又开始传授常见的喜剧范式,例如语义双关、三步定律等,主打就是量大管饱。
原以为喜剧课能够放松,谁曾想让人精神更紧张。
不知不觉,窗外夜色浓厚,九十分钟的课程结束,恨不得赶上学校的专业课。
这一堂课下来,灵魂都被洗礼。
课间,王娜梨听得晕头转向,她连眼神都开始迷离,问道:“你听得懂吗?”
楚独秀沉痛摇头:“我以为来搞笑,没想到是搞我,想要学习笑话,不料笑话是我。”
好在第一节 课理论,第二节课就是实践,围绕实际表演来展开。
课上,路帆提议道:“理论学得差不多,我们现在试一下,用刚才教的写个段子,有没有人自告奋勇?”
台下鸦雀无声,纷纷都低下头。
“不是吧,那么多老演员,那么多老艺术家,没一个愿意配合我的?”路帆苦笑,“你们比新演员多攒好几年段子吧。”
前排老演员却打哈哈,迟迟不愿接她的话茬。
“算了,那叫一个我喜欢的学员。”路帆低头看名单,点名道,“楚独秀。”
“……”
楚独秀内心是崩溃的,难道是大学生被动技能,逃不过的课堂提问魔咒?
为什么脱口秀演员都喜欢公然点名!?
自小葱开放麦表演过后,她第二次被人叫起来了!
“独秀同学没来吗?”
楚独秀只得起身,干巴巴地回答:“老师,你喜欢我什么,我可以改。”
路帆见她满脸诚恳,温柔一笑道:“就喜欢你这种桀骜不驯的幽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