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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相如劝道:“你还是关心些吧,不懂就学。将在外,君在内。若你什么都不懂,很容易被人从后方坑害。”

廉颇仍旧笑得满不在乎:“我后方不是有你吗?你在君上身旁为我说话不就成了?你虽然老抱怨君上不信你,但除了朱襄的事,君上可没有不信你。不过朱襄的事,你也别怪君上。朱襄只是一介平民,赵王要重用他,这点功劳肯定不够。”

蔺相如不想在这件事上和廉颇争吵,便转移话题:“平阳君想如何处置政儿?”

“一个被家人抛弃的秦王室子弟落入了庶民家中,还有比这个更残忍的事吗?”廉颇慢悠悠道,“也没有比这个更让君上更放心的事了。在他们看来,这个质子肯定已经废了。”

蔺相如淡淡道:“他们确实会这样想。”

廉颇问道:“我不这么想。不过他就是一个较为聪慧的孩童而已,我还没到忧虑一个孩童的时候。等他长大到可以令人忧虑的年龄,我恐怕都不在这个世上,你肯定也不在这个世上了。所以忧虑死后的事有什么用?”

蔺相如白了廉颇一眼,居然被廉颇说服了。

廉颇和蔺相如在聊天的时候,朱襄带着嬴小政去厨房,先在锅里偷吃了一小块卤五花肉,才拿着碗筷出门。

香料不是多重要的东西,抽出来的数量又很多,朱襄决定先满足家人的口腹之欲。

说到多种香料能做出来的美食,朱襄首先想到的是卤菜,而不是烧烤。

虽然现在没有冰箱,但把卤水放进用开水消过毒的厚瓦罐里密封好,每日早晚烧开一次,卤水也能储存很久。朱襄只需要用一次香料包,就能吃很多次,比烧烤更划算。

卤水可以压制味道重的食材,朱襄终于可以把猪内脏,特别是猪大小肠做成美食了。

洗猪大小肠的时候,朱襄哪怕闻惯了农家肥也差点吐出来。大小肠真的很好吃,但处理食材的过程真的太惨烈了。

卤水里除了煮内脏之外,还有死面火烧饼,以及一大块五花肉。

今天廉颇试图把嬴小政逗哭,朱襄记仇,特意不捞五花肉,只切了一盆卤内脏去。

“不要告诉廉将军。等你舅母串门回来,我们在家里自己悄悄吃。”朱襄小声道。

嬴小政舔舔嘴,使劲点头。

舅甥两交换了一个保守秘密的笑容,然后朱襄端着碗,嬴小政抱着筷子,一前一后慢悠悠往前庭走。

“真慢!”廉颇不等朱襄把碗筷放下,就抢了一个碗一双筷子,开始吃了起来,“你说这是猪脏腑?怎么一点腥臭都没有?香,真香!”

“脏腑腥臭,居然可以做成美食?”蔺相如也不在乎盆内食材低贱肮脏,慢悠悠地品尝起来。

朱襄道:“只要洗干净,用足调料,脏腑味道醇厚,比普通的肉还美味一些。这个叫卤煮火烧,汤里有切好的面饼,面饼吸足了汤汁,味道也很美。”

廉颇架起一块豆腐:“这个是面饼?”

朱襄道:“这个是豆腐。将菽磨成酱,用卤水点成,比直接吃水煮菽更易于消化。”

廉颇咬了一口豆腐:“味道不错。方子抄我一份,我喜欢吃菽,但家医总让我少吃,说容易积食。我不会亏待你,我用一匹没阉的骏马和你换。”

朱襄知道廉颇喜欢吃豆子,但因为容易胃胀气,家里养的医者不让他多吃。所以这次做出豆腐,他本来就打算把方子给廉颇。

不过廉颇说要送他骏马,他也不推辞。推辞了这臭脾气的老将军又会骂人。

“好。不过豆腐的制作方法我会告诉平民,不能让廉将军独享。”朱襄道,“平民多食菽,教会他们做豆腐,在风调雨顺不缺粮食的时候,他们也能享受一道美味。”

“随你。”廉颇道,“这豆腐怎么做好吃?”

朱襄道:“怎么做都行。想吃清淡一点,就盐水煮豆腐;想吃得味道重一些,豆腐能吸收其他食材的味道,廉将军爱吃什么佳肴,就在里面加入豆腐同煮即可。”

廉颇点头:“懂了,和面饼一样。”

蔺相如吃了一块豆腐,惊讶道:“真的是菽做的?”

朱襄道:“当然,我还能骗你们?”

蔺相如笑道:“平民可以把豆饭换做这个了。”

朱襄苦笑:“这个平民可不能当饭吃。做豆腐先要将菽磨碎成菽浆,菽浆烧开过滤后再用卤水或者石膏水去点成凝固状。豆腐算是菽的精华,虽然美味,果腹比直接吃菽弱多了。”

蔺相如听言,深深叹了口气。

廉颇不满道:“你们两人怎么回事?能不能吃饭的时候别提那些不高兴的话?你们要忧虑,等吃饱肚子去书房忧虑,别在这里唉声叹气,让我碗里的豆腐都不香了。”

朱襄附和道:“说得对,蔺老,还是先吃饱肚子再说。”

蔺相如再次叹了一口气,然后横了廉颇一眼。

廉颇回了蔺相如一个白眼,继续埋头吃喝。

廉颇的饭量颇大,满满一盆卤煮火烧,他一个人解决了大半。

就这样,他还说自己留着肚子,还想再吃一只烤鸡。

朱襄只好把为外出访友的荀况留的烤鸡拿出来,给廉颇的肚子填缝。

每次廉颇来朱襄家蹭饭,朱襄都会想起一个拿着比脑袋好大的勺子的表情包。

我来你家蹭饭好不好?我就吃一勺子,我脑袋这么大的勺子.jpg。

廉颇的饭量可比脑袋那么大的勺子可怕多了。

廉颇吃饱喝足后,这次没有立刻走,说要教导朱襄武艺。

朱襄苦着脸被廉颇操练了一番,直到他趴在地上,被廉颇怎么用棍子戳也不起来,廉颇才满意地骑马离去。

朱襄翻了个身,对着蹲在他身旁,满脸愤怒的嬴小政虚弱道:“政儿别生气,廉将军也是好心……咳咳,呼。”

蔺相如把朱襄扶起来,道:“他哪里是好心?他就是没事干了,闲得慌,故意来欺负你。”

朱襄苦笑。

他哪里不知道廉颇是故意欺负人?只是廉颇性格高傲,平时看人都是看头顶。现在每月至少要来朱襄这里“作祟”一次,朱襄知道,这是廉颇关照自己的方式,所以不会生气。

廉颇对自己的原则很执拗,比如朱襄不上战场,蔺相如说破了嘴皮子,他也不肯和蔺相如一起举荐朱襄,还经常骂朱襄胆小鼠辈。

但无论是派部曲帮朱襄修水利,还是大摇大摆来朱襄蹭饭以显示朱襄除了蔺相如还有他罩着,都显示出廉颇也将朱襄当子侄辈看待。

“廉将军确实是好心,只是……”朱襄扶着自己的腰,“只是廉将军怎么年纪越大,脾气越像老顽童了?”

蔺相如心道确实如此。廉颇真是越老越不是东西。

“好了,不说他了,陪我去看土豆。”蔺相如道,“今日土豆该开花了吧?”

朱襄无语:“才半月而已,没有。蔺老,你昨日就问过了。”

蔺相如可不管植物正常的生长流程,拉着浑身酸疼的朱襄去看土豆。

嬴小政停止了愤慨,跟着蔺相如和舅父一起去看土豆苗苗,他自己种的土豆苗苗。

蔺相如对着土豆苗捋着胡须露出迷之微笑的时候,嬴小政就蹲在土豆苗苗旁念念叨叨“苗苗快长大快开花”。

朱襄瘫坐在庭院的石头上,看着蔺相如和嬴小政发呆,假装自己是个瘫痪者。

“舅父舅父,苗苗是不是又长高了!”

“嗯……”

“舅父舅父,我种的苗苗多了一片叶子!”

“嗯……”

“舅父舅父,明天苗苗能开花吗!”

“不能……”

“那什么时候能开花?”

“还要再过半月吧。不过土豆的花还是花蕾的时候就会摘掉,这样土豆的长势才更好。所以我们看不到土豆开花。”

嬴小政不敢置信地仰起头:“唉?不能看到开花吗?!”

朱襄道:“你喜欢土豆花,可以留几株不摘花。之后收获的时候,正好可以和摘花的土豆对比。”

嬴小政轻轻点头:“好,我要留几株土豆花送给舅母。”

朱襄乐道:“政儿这么小就知道送花了?那舅父呢?只送给舅母?”

嬴小政道:“都送。”

“乖孩子!”朱襄想起身去抱抱嬴小政,但刚起身,就疼得一屁股坐了回去,“哎哟。”

“你好好坐着,别起来了。”蔺相如失笑,“没想到有的粮食还需要摘花才长得好。”

“我们吃的是土豆的根,所以不能让它开花结果抢根的营养。”朱襄解释道,“蔺老,土豆苗没发生多少变化,不用看了吧?天气凉,我们回屋?”

“我再看一会儿,你自己回屋。”蔺相如不肯走。

嬴小政也不肯走。他继续对着土豆苗说话,非常霸道地命令土豆苗长出好吃的土豆。

朱襄在心里叹气,只能也坐在石头上陪这一老一小吹冷风。

又是半月过去,土豆终于长出了花骨朵。

朱襄在嬴小政的小胳膊上挎了个小篮子:“去吧,采土豆花的小政儿!”

嬴小政屁颠屁颠冲进了小小的土豆田,兴高采烈地摘花。

嬴小政个头矮,正好适合做摘土豆花的工作。

摘花也是个体力活。嬴小政认认真真把每一株土豆上的花蕾都翻出来,小心翼翼将花蕾揪下来丢进篮子里。他活干得很仔细,耗费的体力就更多了,才摘了五株土豆花,就累得出了一身汗。

朱襄阻止了嬴小政继续干活,拉着在一旁抱着手看热闹的蔺贽下地摘花。

“轮到舅父和你蔺叔父干活了,政儿先休息。”朱襄道,“等舅父和你蔺叔父累了,再换政儿继续干活。”

嬴小政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