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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贽扭头对荀子道:“荀子,你看,朱襄教坏政儿!”

荀子道:“我没看到。”

蔺贽:“……”

他嘀咕着“偏心”,乖乖跟着朱襄去厨房做鱼了。

韩非还不知道朱襄会亲手做菜,疑惑道:“朱襄公……做菜?”

荀子道:“你每日没少吃朱襄做的菜,现在才知道?”

韩非紧张得额头都冒出汗珠了:“朱襄公做、做菜?不是君子、君子远庖厨?”

荀子道:“君子远庖厨,是因为不忍杀生。所以朱襄不是让蔺贽去杀鱼吗?你看蔺贽像个君子?”

韩非:“?”老师说得好像有道理,但是又好像是诡辩啊!

“我、我也去?”韩非犹豫不决道。

朱襄公和蔺卿给自己做饭,他不敢吃啊。

虽然他前些日子没少吃……

荀子转身去找柜子拿茶叶:“你去干什么?捣乱?你连生火都不会。”

韩非:“生火、我会!”

荀子道:“不捣乱,你就可以去。”

韩非兴冲冲地跟去了厨房。

荀子笑着轻叹了一声。

朱襄确实很容易把人带坏,但这是好事。

韩非这个孩子很有才华,如果他能想开一些,以后前途无量吧。

只是这孩子估计也不能继承他儒家的衣钵。

思来想去,结果居然他最先不看好的朱襄,反倒是最符合他心中能践行孔子之路的人。

荀子背着手慢悠悠朝着屋里走去。

听闻朱襄摘了些菊花做成花茶,他去拆一包尝尝看。

见韩非也来了厨房,朱襄没有惊讶。他询问了韩非会做什么后,就安排韩非去生火。

嬴小政坐在小凳子上乖乖剥蒜。

如果夏同此刻回来,那么洗菜的就是夏同。

好友们一同在厨房忙碌,边忙碌边聊天,也是他们增进感情的一种方式。

雪见韩非十分不熟练地往炉灶中塞柴火,细心指导韩非生火拉风箱。

当知道夏同就是秦公子后,雪就对身份高贵的人进厨房帮良人干活的事不会有不自在了。

夏同和政儿都会帮忙,其他人的身份还能比夏同和政儿高?

哦,秦王虽然没来过厨房,但太子也曾陪着政儿去拉风箱,还在灰烬里埋土豆。

雪见到这些王公贵族,已经和见到平民一样心无波澜了。

雪看得出来,自家良人时不时地怀念在赵国的日子,但她自己更喜欢在秦国的生活。

秦国虽然生活沉闷了许多,没有那么多人与她聊天,但给她的安全感很足。她相信待在秦国,良人和政儿都不会有危险。

在赵国,她会对赵王和赵国的贵族害怕;在秦国,秦王和秦太子牵着政儿在家里喝茶散步。

雪真的非常喜欢秦国。

她听说韩非在韩国过得不好,便偶尔会对韩非唠叨秦国的好,说韩非应该在秦国出仕,秦王是一个很好的国君,一定会重用韩非。

至于韩非是韩国公子一事,雪并不认为是什么值得犹豫的事。因为秦国朝堂中,其他六国的公子和宗室比比皆是。

雪看到的都是秦王和蔼可亲的一面,她对秦王的评价十分偏颇。

但韩非看着如长嫂一样照顾他的雪姬提起秦王时的神情,心情又低落了几分。

朱襄公说秦王是因为他是秦国外戚才高看他一眼,但韩非自己是韩国公子,也没有被韩王高看一眼啊。

这是王对亲近的人和不亲近的人差别待遇,还是秦王本身就和其他国君不同?

韩非在朱襄家里住久了,见过老秦王好几次。

他没和老秦王说上话。但只是远远看着老秦王下田地陪着曾孙拾取麦穗的背影,他就心生澎湃。

韩非仿佛看到了从史书中走出来的先贤国君。

朱襄公说,不是美玉有罪,而是实力守不住美玉,所以才“怀璧其罪”。

秦国显然有能守住宝玉的实力,所以秦国是否已经身怀美玉了?

但天下传闻,秦王都残暴寡义,私德不修,和“仁”字搭不上边啊。

“哎哟。”韩非走着神,不小心烫到了手。

朱襄赶紧丢下锅铲,将韩非的手浸入凉水中,让雪带韩非去涂抹药膏。

雪叹气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韩非尴尬地低下头听雪数落。

待韩非和雪离开后,蔺贽才笑道:“雪姬明明比韩非小,但仿佛韩非长姐似的。”

朱襄继续挥动锅铲:“韩非的心理年龄,肯定比我和雪姬小。”

“这倒是,他吃的苦还是太少了。”蔺贽偷了一片炒肉片塞进仰着头的嬴小政嘴里,然后又塞了一片进自己嘴里。

一大一小偷吃的动作默契极了,一看就是已经练过许多次。

“他以后吃的苦会很多。”朱襄道。

蔺贽笑道:“那也不会有你吃得苦多……那个酸菜看着挺好吃,给我来一点。”

朱襄嫌弃道:“想吃自己挑,难道还让我喂你嘴里。”

嬴小政仰头张嘴:“啊。”

朱襄无奈夹了一筷子刚炒好的酸菜,送进乖乖外甥的嘴里。

蔺贽:“啊!”

朱襄做出恶心的表情:“滚,信不信我把盐块塞进你嘴里?”

蔺贽笑道:“我还以为你要塞木头呢。”

朱襄翻白眼。嬴小政“嗤嗤”地笑。

酸菜鱼做好时,太子柱提着大包小包又来了。

看着太子柱瘦了一圈的脸,朱襄惊讶道:“太子,怎么瘦成这样了?你生病了?”

太子柱有气无力道:“没有。就是太累,熬了好几宿的夜,熬得胸口都在抽疼了。”

朱襄扶额:“太子,健康比什么都重要。你已经年长,怎么能熬夜?”

太子柱欲哭无泪:“可比我年长的君父也在熬夜啊。”

朱襄心道,君上就两个儿子,你有二十几个儿子,你的身体素质和君上能比吗?君上虽然是老木,但扎根很深,枝叶也还茂密。你的身体都被酒色蛀空了啊!

“太子,这些日子就在庄子上好好养身体,养好身体再回去。”朱襄担忧道,“你向君上告病吧。”

太子柱垂着头道:“好。唉,君父又要骂我不好好练射御,身体不结实了。”

太子柱一张苍老的脸上,露出仿佛孩童被长辈批评时的委屈表情。

朱襄都忍不住心生同情了。

嬴小政看着祖父脸上的委屈神情,眼皮子抽了抽。

祖父的神情,好像是他在梦境中看到的一个叫扶苏的小崽子。

梦境中的自己老骂扶苏不争气,不像他。是不是很像曾大父骂大父不争气,不像曾大父?

嬴小政捏了捏自己肉乎乎的下巴。平庸的秦公子真的好难啊。

虽然大父和扶苏都算不上平庸,但谁让曾大父和自己都过分优秀呢?

嬴小政凑到朱襄耳边,悄声道:“舅父,以后我的长子给你教,千万别让他像大父。”

朱襄按了一下嬴小政,用眼神示意嬴小政闭嘴。

你大父还在餐桌上呢!

嬴小政用眼神回答,大父听力不好,听不到。

朱襄又按了一下嬴小政的脑袋。那也不行!不准说长辈坏话!

嬴小政叹了口气,整理了一下小围裙,乖乖等舅父舅母给自己剔鱼刺。

“真好吃,活过来了。”太子柱就着酸菜鱼的汤汁刨了一碗大米饭,“以前不爱吃稻米,朱襄,你家的稻米和我家的稻米没区别啊,怎么你家的稻米也比我家的稻米好吃?”

朱襄道:“蒸饭也需要一些技巧。我把蒸饭火候和器具的心得写下来,太子让膳夫研究一下,就能把米饭蒸得很好吃。”

太子柱抹了抹嘴:“那不如就在你家常住了,反正我现在对后院也有心无力了。”

见太子柱来蹭饭,荀子带着韩非在另外的地方吃,不想太拘束。太子柱与朱襄、蔺贽太熟悉,连这等隐私的话都说了出来。

朱襄眼皮子一跳。太子的身体已经严重到这地步了吗?

他在脑海里写食谱,琢磨着要替太子好好补补身体,并带着太子多走动。

政儿,你大父锻炼身体的计划,就交给你了!

太子柱到来的时候,棉花终于要收获了。

他戴着一顶大草帽,穿着一身短打,乐滋滋地和朱襄一同下地摘棉花。没摘几朵,他就累得大喘气,坐在田埂处狂灌水。

嬴小政拿着大蒲扇帮太子柱扇风。

“听朱襄说棉花棉花,没想到还真的是花啊。”太子柱放下喝水的竹筒,感慨道,“真漂亮。”

嬴小政点头。

太子柱道:“看着棉花的模样,我就知道,这一定能纺织成衣物。这看上去比麻直观多了。”

嬴小政继续点头。

白花花的棉絮就堆在枝头,就算不懂纺织的人看到,也知道这团棉絮可以塞进衣物里保暖。

“就是有点费地力。”太子柱道,“不仅要教导农人积肥,还需要兴修更多的水利。怪不得君父现在驳回了所有开战的上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