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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来推开了灿珠, 转身想走。

灿珠红着眼睛质问:“所以人的确是你杀的?”

王来没说话。

“你现在怎么这样了呢?王来,你为什么要把自己变成这样!在这宫里呆久了,真的善恶不辨了吗!你不能竟干些不积德的事情啊!”

“积德?无根无后之人给谁积德?”王来笑了。他年少不大, 才十七。五官端正又清秀, 既伶俐又安静。只是此时他向来温和的眼睛, 染上了一丝嗜血的异色。

灿珠忽然就哭了, 她哽咽地说:“给我积德不行吗?你不管我死活了吗?我早就和你绑在一起了。你捅了旁人多少刀子,那些刀子早晚要落在我身上。你不怕死,可你造的孽都会报应在我的身上!”

她去拉王来的袖子,又一点点去攥他发颤的手。

王来猛一闭眼,狠狠心:“那日后离我远一些。”

灿珠还欲说什么, 看见了裴徊光正往这边走。她一怔,不由松开了王来,略畏惧地向后退着,一直退到角房里。

王来心下一惊,立刻跪下说话:“吵扰掌印,自请责罚。”

他俯首磕头, 连干爹也不叫,换了恭敬称呼。

裴徊光垂眼睥着他,莫名其妙地问了句:“杀人是什么滋味?”

王来跪在地上没动,心思转得飞快去揣摩如何回答,最后说:“胃中酸苦异常,十分不适。”

“呵。”裴徊光略弯腰, “想成为咱家这样的人吗?”

王来心中惊骇,几番犹豫, 最后说了实话:“毕生所求!”

“就这点追求。”裴徊光却轻嗤了一声, 直起身来。

王来茫然。这、这点追求?

裴徊光又开口:“那丫头……”

王来的心又立刻悬了起来, 急喊了声:“干爹!”

“若想报应不遭到她身上,那就做事干净些免去后患,把能害了她的所有人先弄死个彻底。”

裴徊光捻了雪白的软荔糖放进口中来吃,一边吃着糖,一边往楼上去。

·

沈茴坐在木梯上,仔细读膝上的游记。她穿着齐胸长裙,最外面罩着一层嫣红的轻纱,里面是柔软的粉色棉料,再里面一层的色泽更浅,浅浅的粉白。裙子展开,渐次晕开的色彩在木梯上徐徐绽着。

书阁里胡人书籍倒是不少,可那种通篇都是胡人文字的书册,显然让完全不懂胡人文字的人无法下手。好在沈茴寻到了这册游记。这册游记近千字,用了中原和胡蛮两种文字。

沈茴揪着眉头,手指头指着书册上的文字,一个字一个字比对着努力去记忆。

当沈茴读完膝上书册最后一页时,站在门口看她许久的裴徊光才往里面走。

听见脚步声,沈茴抬眼看见裴徊光,吓了一跳,膝上的书册跌落,磕了木梯,落到地上。

裴徊光弯腰,月白的棉氅拂过地面。他将游记捡起来,瞥了一眼,抬首望向坐在高处的沈茴,将书册递给她。

沈茴攥了攥膝上的柔软裙料,将游记接过来放回最高的书架上。

“不读了?”裴徊光问。

“这本已读完了。”她在裴徊光的地方读书,显然她想学胡人文字是瞒不过裴徊光的,她也不遮掩。

沈茴站起来,一手撑着书橱,一手提裙,小心翼翼地往下迈步。待快踩到地面,她动作自然地将手递给裴徊光,让他来扶。

裴徊光抬抬眼看她,心想这小皇后还真把他当成奴仆。不过,他倒也将人稳妥地从木梯上扶了下来。

“胡蛮之地的巫兹人马上要到了,本宫想学学他们的语言。掌印这里可还有浅显入门的书册?”左右瞒不过他,还不如直接跟他要书。

“娘娘要是想学,咱家教娘娘便是了。”

沈茴惊讶地看向裴徊光,显然又高兴又意外。

“只是今日不行。娘娘先回昭月宫去。”

沈茴更惊讶了。她微微抬眼望着裴徊光。

“怎么?娘娘给咱家暖榻暖上瘾了,不舍得走?”裴徊光隔着裙料,捏了捏沈茴的臀。

沈茴向一侧躲开。

裴徊光将红鹤小瓷瓶里最后一粒软荔糖倒出来,塞进沈茴的嘴里。又解下身上的棉氅,披在沈茴的身上。将人送到楼梯口,站在上面目送沈茴离开。

沈茴咬着嘴里的软糖,心里疑惑。她总觉得裴徊光今天有点奇怪,好像心不在焉的。

·

翌日一早,沈茴穿戴整齐往太后那边去。虽说太后称病不愿理宫中事,可再过两日,巫兹人就要到了,听说还送上了一对双生的金瞳美人。接待之事,太后不能不过问。

今日到的都是位份高的妃嫔,还有几位王妃。

“这胡蛮人每年进奉时,总要借机显摆一番。”太后冷笑了一声,“曾经的附属小国,如今翅膀硬了。又没胆子生战事,偏偏要在小事上显摆自己的能耐。看着吧,肯定又要力士比武。说不定来个新花样,还要提出女子们下场比试。”

静嫔笑盈盈地接话:“那些未化开的蛮人怎比得过咱们泱泱大国,不过自取其辱。”

这才几日,江潮漪已从静才人变成了静嫔。

其他妃嫔也跟着附和。

沈茴悄悄打量着太后,觉得太后容光焕发的,心情也大好,完全不是上次见时的衰颓模样。

殿内大家说说笑笑气氛很好,沈茴心里却知道太后这话说的不对。

巫兹的确曾是附属国,可如今已不是了。再言,就算巫兹是附属国时,附的也不是大齐。王朝更迭在历史的长河中从未停止。不同于三百年的前赵、六百年的前卫,如今的大齐立国不到三十年,根基十分薄弱,要不然那些曾经的附属国也不至于一个个分割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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