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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徊光所修炼的邪功, 让他冷心冷情,不能有大悲大喜,过分浓烈的情绪波动都会引起身体里五脏六腑的强烈不适。

裴徊光冷眼望着眼前的行宫。

二十多年过去了, 这里又变成华丽漂亮的地方。仿佛在这里发现恶是一切只是人的臆想, 没有存在过。

裴徊光的视线越过行宫红色的宫墙, 望着里面葳蕤茂盛的玉檀。

南北相殊。生长在这里的玉檀比京城的玉檀更加粗壮, 颜色也更加翠绿。一眼望过去, 一大片绿色郁郁葱葱, 生机盎然。

胸腔里炸裂般的悲汹涌而来。裴徊光俯身, 一口血吐出来。他的手压在膝上, 紧接着又是一大口鲜红的血呕出。

所有人呆滞地望着这一幕。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沈茴遥遥望着这一幕,捏在手里的帕子皱了,像她被捏紧的心。她遥遥望着裴徊光, 很想跑过去, 扶一扶他。

可是她不能。

沈茴轻轻咬唇,脸色逐渐发白。

天地之间一片死寂,不知道多少人盼着裴徊光就这样吐血而亡。偏偏他面无表情吐血的场景又太过诡异, 又惹得不少人莫名惊骇。

近一刻钟后, 裴徊光直起身。

随着他直起身, 所有人的心不由跟着一颤。

而裴徊光只是接过身边小太监递过来的帕子, 擦了擦嘴上和手上的血。血迹难擦,他的唇角与指缝间留下些殷红的血印子。

他不疾不徐地开口:“陛下忘了让他们平身。”

他的语气是一惯的冷漠寻常,不带情绪。

皇帝这才回过神来,颤声说:“平、平身,都平身!”

沈茴随着人群往行宫走时, 回头望了裴徊光一眼。他微微仰着头, 略眯着眼望着高高的玉檀。他似乎不含情绪地轻笑了一下, 然后抬步往行宫里走。

裴徊光迈进行宫的大门,脚步顿了顿。

他低头,确定自己的裤管没有被鲜血染透,才抬抬眼,继续往里走。

他本可以阻止这趟南行,或者将目的地改到别的行宫。这对于他来说轻而易举。他也很清楚重新回到这里,他的身体会发生什么。

可是他自虐般地回来了。

裴徊光合上眼,嘴角微微上扬,细品自虐带来的快感。

·

宫中妃嫔所住的宫殿早已提前安排妥当。

沈茴的住处是一座四层的阁楼。

“浩穹月升”四个题字,龙飞凤舞。

虽然早已吩咐宫人收拾过了,沈茴身边的宫人进来之后免不得还要再收拾一遍,也要把这次带来的行礼都收拾妥帖。

“娘娘,今日必定都乱着。您到寝屋歇着吧。”拾星说。

沈茴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提裙往楼上走。她踩着一层层的楼梯,不由想起远在京都的沧青阁。

上楼到一半的沈茴停下脚步,转首望向楼下。

宫人有条不紊的收拾着,身影杂多。

没有栉比的书橱,没有那张白玉长案,也没有面无表情站在长案后面的人。

沈茴收回视线,抬抬头,楼梯上面,也没有那个冷眼瞥她的人。

沈茴抬手,指尖拂过墙壁。南方温暖,墙壁之下也不会传来椒热。

裴徊光吐血的场景总是在她眼前晃着,沈茴又想起用他的血要药引的汤药。猩红的血染红了白瓷碗边儿。

“灿珠。”沈茴喊。

灿珠站在门口,听见沈茴唤,她快步走进来:“娘娘有什么吩咐?”

“他住在哪里?”沈茴问。

灿珠想了一下,猜到沈茴问的人是裴徊光。她小声禀话:“听说他不住在行宫,在外面有宅院。”

不住在行宫里吗?

沈茴点点头,继续往楼上走。她的寝屋在四层。她上了四层之后,没有立刻进寝屋,而是走到廊窗前,推开窗户,望向红色的宫墙之外。

她在窗前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往寝屋走。

今日事情繁多,沈茴身边的宫人都在忙,她也没用别人陪着,自己进了寝屋。

进了屋,沈茴不由一怔。

这间寝屋里的布置,竟和她在宫中的昭月宫一般无二。宫人竟然这样用心?沈茴继续往里走,绕过与昭月宫那寝屋中一模一样的雕花屏,想要去床榻上小躺一会儿。

可是当她走到床榻前时,不由呆住。

面前并没有床,而是一个……用琉璃烧成的巨大笼子。色彩斑斓晶莹剔透,耀耀光影梦幻炫目。

沈茴不由朝琉璃笼走去,抬手轻抚滑凉的琉璃。

她忽地想起裴徊光曾经慢悠悠对她说——“纯金的鸟笼贵气有了,却有点俗气。也是没法子,时间有限。过了正月十五,就要陪着狗皇帝去别宫,来不及做更好的样式。不过到了关凌,咱家再令人给娘娘烧一个琉璃笼。”

裴徊光竟然真的给她准备了琉璃烧的笼子!

沈茴环顾寝屋,确认寝屋里没有别的床。她重新打量起面前的琉璃笼,琉璃笼中铺着厚厚的柔软毯子。被褥和枕头也都备齐了。

沈茴蹲下来,将最上面的一层毯子掀开一点,果然看见两侧毯子之间铺了一床褥子。

她曾经对他说过——“有点太软了。中间夹一面棉褥更好些。”

沈茴蜷缩着在琉璃笼中躺下来,她闻到一点玉檀的味道。沈茴用脸颊蹭了蹭雪白的柔毯,轻轻合上眼睛。

如果他不是裴徊光该多好。

——沈茴忽然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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