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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沈夫人不敢置信地踉跄向后退了两步, 懵声问着:“他不是这样说的啊。他、他……他说是他欺负了你啊。阿茴,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告诉娘的啊。咱们都是一家人,你受了委屈不要自己扛着好不好?”

沈元宏呆怔着, 不敢置信地望着小女儿。

骆菀快步朝沈霆走过去,用目光询问他。沈霆却没有说话, 而是皱着眉望着跪在那里的幺妹。

沈茴搭在膝上的手慢慢攥紧裙子, 又忽然松开, 她再次坚定开口:“不是他说的那样。是我不贞主动去找他,是我主动向他自荐枕席。”

“你再说一遍!”沈元宏用手中的拐杖重重地敲了敲地面,邦邦响着。

沈茴抖了抖肩,越发大声地说:“是我主动去勾引他, 我们暗中偷情很久了……”

沈元宏大怒, 愤怒地举起手中的拐杖。

沈茴身子颤了颤, 闭上眼睛。

沈元宏整个人都在发抖,高举的拐杖却怎么也舍不得落下来。

沈霆大步走过去, 挡在沈茴面前,他望着父亲,低声开口:“父亲,蔻蔻还小, 您消消气。”

老太太终于抬起脸, 心疼地望着沈茴,长长地叹了口气。

“不不不……阿茴, 你怎么会……”沈夫人簌簌落着泪不信小女儿的话, “他不是说的,他是不是逼你啊……”

沈茴慢慢睁开眼睛,努力扯出一丝笑容来,她说:“因为他就是担心你们责怪我, 才将骂名自己担了。不怪他的……”

——这是沈茴能够想到的,对裴徊光的疯行最好的辩驳。

门外,裴徊光的目光从门缝落进去,死死凝在沈茴跪在那里赎罪的纤细身影。他抬起手,指腹抵在门上,隔空想要抚摸她红红的眼角。

这,是维护吗?

呵,原来有朝一日,又有人开始维护他。原来会维护他的人还没有死光啊……陌生的感觉隔着二十多年,汹涌卷来,压得他心口窒闷,像是随时都能逼得他吐出一口鲜血来。

他想将门推开,大步走进去,将跪在那里的沈茴拉起来,护在怀里。他不忍再看她跪在那里赎罪,等着别人宣判,即使是她的家人。

可是他不能。

因为,他是裴徊光。

他推开房门走进去又能怎样?只能更浇一把火。只要他还是裴徊光一日,他的存在,于她而言,都是不堪。

是他,将她逼到了这样的地步。

沈元宏红着眼睛,将手中举着的拐杖放下来,发泄怒火般用力敲击着地面。他嘶哑着嗓子大声质问:“你这是在维护他?为什么?这狗阉贼身上哪有半分优点值得你如此!”

骆菀潸然泪下。她蹲在沈茴身边,心疼地说:“阿茴,宫中险恶,你是逼不得已,不是真的喜欢这恶人,对不对?”

沈夫人也哭着问:“是啊,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啊……”

门外,裴徊光盯着沈茴的眼底渐渐染上了几分猩红。

他们是完全相反的人。她善良正直,勇敢又乐观,柔软却有力量。他痴迷于她不管陷在何样的困境里都能笑着站起来反抗的模样。在她身上,他看见了悄悄生长的柔软生机。这是他死气沉沉的生命里,缺少的东西。

而他身上哪里有半分优点值得她喜欢呢?他的身上只有恶,根本没有优点。

喜欢裴徊光什么?沈茴慢慢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问题,刚刚沈霆问过她。在过去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里,沈茴也问过自己很多次。

沈茴慢慢弯起唇角,大声说:“他勇敢、坚韧、执着、顽强。他天资卓绝又异常刻苦。他冷静、聪颖,又温柔、周到。他漫读浩瀚书卷,知用兵善谋权,精于武学通于医毒。即使被仇恨逼上歧途,他有他的担当。他重孝重义。又……重情。”

眼泪轻轻滑过,沈茴抬起眼睛,望着家人,认真地说:“他当然有优点,很多很多的优点。他只是……走错了路而已……”

裴徊光的手僵在那里。

他猛地闭上眼睛,努力克制着胸腔中漫卷的血腥苦涩。

他不去分辨沈茴说的话是对还是错,他不想分辨这些。他只知道,心里撕裂般的疼痛。

密封的地方,就这样被她用力闯进去。

他向来最厌恶旁人揣摩他的心思,他厌恶一切靠近他的人,享受着高高在上的独来独往,用睥睨的视角嘲笑世人的悲欢喜怒。

现在,有人闯了进来。

原来,有人闯进来将他看透的滋味,陌生的,奇异的,甚至令他生出那么一丝恐惧来。可是,他竟然并不想将这种滋味掐断。

一直沉默着的萧家老太太,再次轻轻叹了口气,望着沈茴的沧桑眼中溢满心疼,她颤声开口:“孩子啊,别说了,别再让姥姥心疼了……”

“姥姥……”沈茴赶忙起身跑过去,手足无措地去抱着姥姥。

沈元宏哈哈大笑了两声。

“好好好。”他连说了三个好,指着沈茴,“你说了这么多,那你想过以后吗?你跪在这里为那狗阉贼说话。对对对……不仅是个十恶不赦的恶人,还是个阉人!你这般替他说话,他在哪里?啊?你知道吗!你在这里替他说话的时候,他会不会正在哪个地方杀人取乐啊!”

沈元宏手里的拐杖重重敲在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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