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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陛下带着满朝文武已在裴府入席等候,就连封地的亲王侯爵和番邦之地都纷纷送来了贺礼。这样隆重的婚事,且新郎官是第一大阉贼裴徊光,人们不得不好奇新娘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眼看着裴徊光进了沈府接新娘子,与沈霆熟识的人忍不住问出来:“沈将军,掌印迎娶的是贵府何人啊?”

“幺妹。”

堵在沈府门口看热闹的人都愣住了,沈霆的幺妹不是宫中的太后吗?一张张脸庞浮现了惊愕和茫然。

沈元宏动了动唇角,板着脸解释:“老夫有四个女儿。三娘与四娘为双生子,正是因为双生子会体弱。幺女比太后身体更差些,所以养在深闺无人知。”

有人恍然,有人惊奇。围在沈府大门外的人群三三两两地窃窃私语。

沈元宏转头,目光复杂地望向裴徊光走进府内的背影。他刚刚说的,是裴徊光的主意。

裴徊光嚣张惯了,这一生做了无数次指鹿为马的事情。今日,再指鹿为马一次,堵全天下人的嘴。

他到底不愿意沈茴的身上有了与阉人有染的污点。

沈茴身着嫁衣,坐在房内等候,母亲和长嫂陪在她身边。她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慢慢扬起唇角。

“把长寿面吃了一些。”沈夫人将亲手煮的面递给沈茴。

今日不仅是她与裴徊光的婚期,也是她的生辰。她吃着母亲煮的长寿面,软而香。

“怎么忘了染指甲?”骆菀瞧着沈茴干干净净的指尖儿,着急地想要吩咐下人去取甲脂。

“嫂子,是故意不染的。我不喜欢。”沈茴温声说。

——不是她不喜欢,是裴徊光不喜欢她染指甲。

“来了!来了!姑爷来了!”婆子在门外喊。

沈夫人忽然鼻尖一酸,牢牢握住沈茴的手。沈茴将刚吃了两口的长寿面放下,抬起眼睛望着她笑:“母亲,我会好好的。”

沈夫人快速扭过头抹去眼角的泪,笑着转过脸来,笑着说:“愿我闺女从今以后与佳婿和和美美举案齐眉!”

“走吧!”沈夫人将遮面的团扇塞到沈茴手里,催着她别误了吉时。

挂着红绸的双开木门被缓缓拉开,门里门外的一双新人望见彼此。

裴徊光朝沈茴递出手,沈茴抿唇将手心轻轻放在他掌中。她迈过门槛,站在裴徊光身边。全福人满脸堆笑,口中念着贺喜的吉利话,将一条长长的红绳绑在一双新人的腕上。

裴徊光望着沈茴,沈茴垂眼望着绑在两个人腕上的红绳。她听着喜庆的全福人满口贺喜,心里笑着她怎么这么会说话,她说的真好听。

慈眉善目的全福人将绑在两个人腕之间的红绳团在一起塞进沈茴的手中,喜气洋洋地提醒:“新娘子握紧了,切记不要让它落地了!”

沈茴认真点头。

沈茴与裴徊光一起去了堂厅拜别父亲。沈元宏纵使心里对这婚事不满意,真到了这一天,也不愿女儿又半分不顺心,扯起脸上的老皮笑起来。

拜过父亲,就要转身往外走,坐花轿到裴府。

骆菀低声叮嘱:“走出去之后别忘了举扇。”

沈茴乖乖点头。

她将所的叮嘱都记在心里,不肯出半点差错。

裴徊光将她的郑重装在心里。

贴着大大的鸳鸯剪纸的厅门被拉开,暖阳照进来。沈茴刚想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裴徊光抬手,手掌挡在她面前,为她遮了刺目的阳光。

沈茴睁开眼睛,撞进裴徊光的目光里。他低声:“举扇。”

沈茴赶忙弯着唇轻轻点头,将绣着祥云连理枝的团扇举起,遮在面前。

沈夫人擦擦眼泪,拽拽沈元宏的袖子,小声说好话:“细节见真心,咱们女婿会疼阿茴的。”

“切。”沈元宏撇撇嘴。眼角的余光发现远处的亲戚望过来,他又赶忙扯起脸上老皮笑出来。

一双身着大红喜服的璧人,走出府门。

围在府门外的人早已等久,一双双探求的目光望向沈茴,想看看沈茴长得什么样子。

团扇挡在面前,又不能将整张脸彻底遮住。待沈茴往走了一段,很多人看见了沈茴的侧脸。

“真的和太后长得一模一样……”

“废话。双生子当然长得一样!”

“没想到太后还有个孪生妹妹,瞒得这么深。更没想到裴徊光居然和沈家结亲了……”

沈茴听着那些人的议论,她轻轻侧首,望向身边的裴徊光。

裴徊光将沈茴送进花轿,转身往面的马走去。

沈茴歪着头,从遮面的团扇一侧望出去,盯着裴徊光的背影,她紧张地徐徐放着手心里的红线团。她记着全福人的叮嘱,不能让绑在两人腕上的红绳落了地!

感受着腕上的红绳,裴徊光慢放了脚步。

裴徊光了马,沉月将花轿的轿帘放下,结亲的队伍热热闹闹地出发。

沈家人站在府门口,依依不舍地目送车队。

·

裴府喜宴坐满了人,这些朝臣更是很好奇。他们的小厮、眼线急匆匆刚回来,说了裴徊光迎娶的是太后孪生妹妹的事情。

太后的孪生妹妹?

文武大臣们沉默着。都是多年混于朝堂的人精,可不是百姓那么好糊弄的。更何况他们之中大部分人日日上朝,几乎每天都能接触到沈茴。

等到裴徊光接亲回来,一双双精明的眼睛死死盯在沈茴的身上。

裴徊光和沈茴在众人的审视目光中,缓步走过长长的红绸铺路。

安煜起身,满座文武官员跟着站起来。

“朕恭贺掌印,恭贺小姨母。”

朝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陛下发话了,他们只好将疑惑咽下去。

裴徊光与沈茴谢恩,一同走到红绸尽头,将要迈进门槛,裴徊光侧首,并不压低声线地开口:“蔻蔻,当心门槛。”

裴徊光的清晰地传进朝臣的耳中,他人不由嘴角抽了抽。

虽说女子闺名当避讳,可是朝中还是有不少人知道太后闺名的啊!

裴徊光与沈茴走进堂厅礼。

“一拜天地——”

两人转身,面朝门外湛蓝的天野。

“二拜高堂——”

两人再转过来,跪拜阿姆与哑叔。哑叔傻呵呵地笑着,阿姆却眼圈红红的。她已知晓裴徊光就是她的小珖,也知道了她的小珖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心疼之后,她又感恩——活着就好。

“夫妻交拜——”

两人对视一眼,伏身交拜。沈茴小心翼翼地收了收红绳略抬手腕,不让两人之间的红绳贴地。

裴徊光抬抬眼,瞥见沈茴小心翼翼翘起的手腕,慢慢扬唇。

她这样珍重又欢喜,真好。

·

裴徊光的洞房可没人敢闹。

那么多身份不凡的来宾坐在席间,裴徊光甚至连敬酒都懒得搭理他们。他将沈茴的手攥在掌中,连着被她紧紧攥了一路的红绳一并握在掌中。

喜娘说了好些喜词,然后将两把用红绸系在一起的喜剪分别递给两位新人。

给裴徊光当喜娘怕不怕?那当然是怕啊!可是多年经验,已让喜娘练就了这般本能的讨喜的嘴和讨喜的笑。她刚将喜剪递给两人,裴徊光的目光落过来,她的脸皮抽了抽。

“出去。”裴徊光说。

喜娘赶忙应了一声,一边笑着说吉利话一边往外走,她关门的那一刻,望着坐在床榻上的一对新人笑。只是房门一关,她脸上的笑立刻散了,后怕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不,身为喜娘今天必须笑!她很快又扬起一张喜庆的笑脸,挺胸抬头地往外走。

喜房内,只裴徊光与沈茴两个人。

两个人握着喜剪,剪下一缕对方的发。

沈茴拿出早就准备的大红百结绳,将两个人的发一圈圈缠住,紧密裹缠,不分你我,再打一个死结。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裴徊光拿出亲手雕的红玉盒,将两个人的结发放进盒中。再解开两个人腕绑了一路的红绳,一并放进去。

沈茴将红玉盒盖上,小心落了锁。

钥匙在裴徊光掌中,他指腹用力碾过,钥匙化为了灰烬。

这红玉喜盒再也打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