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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爹,陛下和皇后当真亲了两个时辰?”小鞋子亮着眼睛,跟在魏学海身边。

魏学海瞥了他一眼,阴声:“你小子胆子越来越大了。”

小鞋子缩了缩肩。

小鞋子因为一双快要砸在谢观身上的布鞋,差点送了命。可他运气好,不仅没被打死,还到了乾霄宫做事。宫里当差的宫人们得了高职,为图个好彩头,会让新主子重新起个名。魏学海玩笑似的就叫他小鞋子了。

小鞋子讨好地笑了笑,说:“还没恭喜干爹要成亲了呢。”

魏学海突然皱了眉,眉宇之间浮现几丝犯难。

朝黎如今已经在他的住处了。魏学海一回去,朝黎立刻站起身,睁大了眼睛,警惕地望着他。

一个阉人能娶个公主,纵使是前朝公主,也是脸上有光之事。可是魏学海看着面前的丫头片子,却觉得她像个烫手山芋。

他还记得沈聆妤的劝告。

魏学海实在摸不准陛下对坤云宫那位皇后的态度。魏学海时常会觉得那位皇后指不定哪天就死在了陛下的手里。陛下从坤云宫出来,手里拿着皇后头颅雕的骷髅灯……

可万一呢?万一她真把皇位之位长长久久地坐下去了呢?

坤云宫里,沈聆妤刚刚泡完药浴。她坐在梳妆台前,由着月牙儿给她擦湿发。

她望着铜镜中自己的唇,微微发呆。过去那样久了,她仍觉得唇上有一点疼。

月牙儿打量着沈聆妤的神色,若有所思地说:“娘娘,其实陛下对您很好。给您找治腿的大夫,还能听您的劝把朝静给放了。”

沈聆妤沉默着。

这就是她始终不懂的地方。陛下对前朝余孽下手极狠,渊碧宫死了那么多人。而她,虽然不是赵帝的子女,却是赵帝诬陷谢家谋逆的关键棋子。

纵使谢观不恨她,也不该对她网开一面。

沈聆妤暂时不愿去想谢观,她问:“朝黎已经被送去魏学海那儿了吗?”

月牙儿眸色一黯,道:“是。已经送去了。听说哭成了个泪人儿。”

沈聆妤犹豫了很久,还是说:“明日我想去看看她。”

第二天,沈聆妤便去了魏学海的住处。这是她自入宫以来第一次主动出了坤云宫。

魏学海正在谢观身边当差。他的住处是一个尚算宽敞的小院。朝黎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院子里。

看见沈聆妤,朝黎哭着跑过来。她在沈聆妤面前跪下来,哽声:“你能救朝静,也能救救我是不是?我不要嫁给一个太监,就算到你身边当个宫女也好!姐姐,救救我。”

十四岁的孩子,遭逢巨变,人瘦了一大圈,早已没了往日公主的尊贵。膝盖说跪就跪。

谢家出事时,谢明若也是十四。

沈聆妤看着朝黎哭得不成样子,眼前一花,恍惚间仿佛看见了谢明若。沈聆妤迅速垂下眼,将谢明若的模样从眼前赶走。

她劝慰了朝黎,劝她要勇敢些。她之所以过来,是担心朝黎想不开寻短见。

沈聆妤并没有草率答应搭救。她自身难保,实在没有搭救朝黎的信心。她能救下朝静是运气好,谢观总不能每次都心情好。

朝静已经被放走。沈聆妤忍不住去想谢观为什么会说她可能后悔。

不过她很快就有了答案。

三日后,朝静死了。

死在一个肮脏逼仄的小巷,死于一群地痞之手。

突降暴雪,纷纷扬扬的雪花疯狂席卷着,企图用雪白遮掩着什么。沈聆妤坐在窗口,望着窗外的大雪,面色亦白如雪。

月牙儿从外面进来,“呀”了一声,一边跑过来关窗一边说:“这么冷,怎么开着窗户呀!”

“我去给您煮一碗姜汤,您等等。”月牙儿蹲下来,将毯子盖在沈聆妤的腿上。

窗牖已经关合,沈聆妤听着外面的风雪声,仿若又回到了那个暴雨日。

沈聆妤觉得从骨头里发冷。

她终究谁也没救下。

沈聆妤垂眸,喃声自语:“只能眼睁睁看着……”

月牙儿端着姜汤给她,沈聆妤乖乖喝了。可是到了夜里,沈聆妤还是烧起来。月牙儿发现她不仅高烧不退,甚至魇着了,怎么都推不醒。

整个坤云宫没有别的宫人,月牙儿急得团团转,最后一咬牙,逆着风雪跑出去喊人。她顾不得会不会被责罚,直接闯进魏学海的住处,求人请个太医过来。

消息很快传到了乾霄宫。

谢观正懒洋洋地躺靠在软椅上,一边摆弄着平安符,一边教鹦鹉说话:“暴君。”

“暴君!暴君!”

谢观不喜欢这只鹦鹉说“陛下英明神武”,他喜欢每日回来听它喊他“暴君”。

小鞋子从外面进来,先小心观察一下谢观的脸色,再禀:“陛下,皇后娘娘发烧病倒了。是不是请个太医过去?”

谢观轻捻平安符的动作顿住,他瞥了一眼平安符上的“平安”二字。他起身往外走,小鞋子赶忙捧上披风,谢观并不接,脚步不停,大步往坤云宫去。

“暴君!暴君!”碧绿的鹦鹉歪着头望着谢观的背影,“走咯!”

太医还没到。月牙儿守在床边,不停地跟沈聆妤说话。

“您别吓我啊!醒一醒,快和月牙儿说说话。梦里都是假的,您别哭啊!”

谢观大步走过去,握住月牙儿的胳膊将人扔走。

他一掀衣摆,在床边坐下,沉声:“沈聆妤?”

沈聆妤整张脸异常苍白,眉心始终拢皱在一起。眼泪不停从她紧闭的眼角溜出来。她偶尔呓语着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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