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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五日,沈聆妤这次突然降临的月事终于结束。她挪着轮椅到书案后,去批阅堆积成山的奏折。

谢观并不在乾霄宫——他今日终于肯去上朝了。

沈聆妤翻阅着奏折,很快发现许多折子里都在说同?一件事。大臣们借着上元节将?至,劝陛下选秀纳妃,早日拥有皇嗣。

沈聆妤沉思良久。她知道自?己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她默默将?提到选秀纳妃的折子放在一起。

朝堂上,臣子们委婉地表达大年初一的祭天,陛下的行为不是那么?完美,应该有所弥补。

谢观懒洋洋靠在龙椅上,帝王冠珠帘轻偏,珠帘的影子落在他心不在焉的冷峻面容上。

进?谏是臣子的本分,对暴君的每一次进?谏何尝不是硬着头皮冒着性命危险。好在今日陛下似乎心情不错,至少没杀人。

既已?谏过,臣子们亦不敢再多说。

“说完了?”谢观站起身?。

魏学海赶忙提声宣退朝。

诸臣跪地,恭送陛下穿过长殿。

早朝散去,朝臣们没有及时离去,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议事。他们又将?游宁围在中间,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

——他们希望游宁能以帝王表兄的身?份劝谏几句。

不用这些朝臣说,游宁也?有劝谏之意。他辞过大臣们,跟着引路太监,往谢观的书房去。

谢观懒洋洋靠着椅背,教?鹦鹉说话。

游宁得?了话,坐在他对面。游宁斟酌片刻,道:“允霁,苏将?军和秦将?军对祭天那天的事情皆有不满。”

谢观“嗯”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说:“他们心里一定在想谢家只?活下来一个人,怎么?就偏偏是我?若是其他几位郎君该多好。”

游宁站起身?,一掀长衫前摆,在谢观面前跪下来。

谢观瞥向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知道有些话能招惹杀身?之祸,可不得?不说。”游宁正色道,“谢家血仇不可能不报。你率众杀回京城,最主要是为谢家报仇,而并非垂涎帝位。”

“允霁,你既无心理政,又无心选秀纳妃栽培皇嗣。为何不及时抽身?而退?”

“并非垂涎帝位?”谢观轻笑一声。他突然收了笑,眸色也?在一瞬间寒下来,盯着游宁,问:“谁告诉你的?”

游宁一愣,继而脊背一寒。

他来说这些话之前,做了许多思想准备。他深刻明白面前的人是经历过灭族之恨的篡位帝王,早已?不是君子如玉的少年表弟。

谢观收回了盯着游宁的目光。令游宁惧然的压迫感突然散去。

“表哥起来说话吧。”谢观懒洋洋地洒了一捧鸟食,看鹦鹉跳到桌子上啄食。

游宁迟疑了一下,才敢起身?。

“表哥是觉得?我这昏君是一大害,不如退位让贤。”谢观语气?悠然,“山河万里,帝王为尊。如今想杀谁就杀谁,全天下都跪在我脚下。我是脑子进?水了才把皇位拱手让人。”

游宁语塞。

他抱着最后的期望,再劝:“既如此……以陛下的能力足以成为名垂青史的一代明……”

“没兴趣。”谢观打断他的话。

游宁再次语塞:“可、可是……”

谢观开始不耐烦。

“可是我这皇帝这么?混下去,早晚被人赶下去?”谢观哈哈大笑,他抬手,漆明深邃的眸中浮现热烈的期待,“这帝王之位,能者居之。孤等着。”

游宁望着面前的年轻帝王,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未认识这位表弟。

游宁回府时心事重重,他又将?心事写在脸上。

楚星疏打量着他的神色,施施然迎上去,柔声问:“这是怎么?了?”

游宁不知从何说起,也?不愿意将?公事拿回家里说。他在书案后坐下,一边翻看着送还回来的折子,一边与楚星疏闲话。

楚星疏“咦”了一声,道:“这不是聆妤的笔迹吗?外?面传陛下的折子都是别人代笔批阅,竟是聆妤吗?”

游宁愣了一下,心里突然有了个主意。他紧紧握住楚星疏的手,认真问:“念念,你说若皇后想跟去上朝,陛下会不会允?”

楚星疏讶然:“哪、哪有帝王上朝带着皇后的?那不是残暴昏君之举吗?”

她说完,小夫妻四目相对沉默了。

——如今龙椅上坐的那位,不正是残暴的大昏君吗?

小夫妻口中残暴的大昏君此时正黑着脸,立在乾霄殿的门?口,充满危险地盯着月牙儿。

月牙儿臂弯里挂着个包袱。这是主仆两个将?东西收拾好了,准备要搬走的意思?

月牙儿敏感地觉察到了危险,她颤巍巍地行过礼,再默默向后退了两步,怯然立在沈聆妤的轮椅后。

“陛下。”沈聆妤抬眸,对门?口的谢观柔柔一笑。

谢观抬步,一步步朝着沈聆妤走去。明明他一双眼睛都盯着沈聆妤,可是余光里瞥见?的月牙儿仍是那么?碍眼。

他觉得?自?己真的太善良了。

为什么?要留着月牙儿的命呢?

谢观立在沈聆妤身?前,掀起眼皮,视线落在月牙儿身?上。

杀了她。

就现在。

沈聆妤抬手拉住谢观的袖角,温温柔柔地开口:“不能总让陛下亲力亲为。让月牙儿搬过来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