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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观转身出去了,再回来时端了一盆温水。他?将帕子浸湿再拧干,给沈聆妤擦了擦脸。

温热的帕子敷在脸上,一阵温暖的舒适从肌肤慢慢渗进身体里。沈聆妤心里亦跟着一暖。

当谢观拿走了帕子,沈聆妤软绵绵地打了个哈气,这是困得狠了。

谢观将铜盆放到一侧的桌上,熄灯上榻,他?将沈聆妤抱在怀里。不多时,沈聆妤呼吸绵长,在他?怀里睡着了。

谢观却?没了睡意。

他?想起?之前秦元津的话。秦元津说?沈聆妤左腿的伤时不时还会疼,可她右腿的旧伤早已痊愈,之所?以至今没有知觉,病因难查。谢观记得秦元津最后说?:“若实在查不出病因,也不排除心病。”

秦元津也说?:“若真是心理?阴影造成,治愈的机会更渺茫。”

谢观小心翼翼将胳膊从沈聆妤颈下拿回来,他?悄声坐起?身掀开被子,在沈聆妤的右腿上捏了一把,命令:“你听话,早点知道疼痛,孤下次轻点咬你。”

深夜寂寂无人?回应,一条腿更没有张嘴。

床幔内光线昏暗,一片昏暗里,谢观盯着沈聆妤柔白的腿,弯下腰来,在刚刚捏了一把的地方?再轻轻亲了一下。

纵使知晓她腿上没有知觉,不会将她扰醒。谢观的这个亲吻仍是极浅极浅。

·

云梦巷。

谢云坐在窗下,手里拿了一卷旧书在读。这书他?已经?读过许多遍,再次翻阅不过打发时间。许是因为?这书读过许多遍,谢云本?就心不在焉。书没有读多久,他?便走了神。

他?回忆起?这两年的许多事情。这两年,丹娘带着他?东躲西藏,换过七八个地方?。尤其是头一年,每到一个地方?藏身不久就要再换地方?。赵帝也不知道是得了消息知道他?活着,还是因为?过于谨慎不想谢家人?有漏网之鱼。头一年,官兵在京中搜查是极普遍的事情。

谢云本?就体弱,再遭受全家被诛杀枉死的打击,气血攻心,一度病得起?不来身。

他?永远都会记得那个夜晚,官兵又一次照例搜查。丹娘带着他?偷偷从后门逃走,换一个藏身之所?。官兵不知怎么追了来,丹娘派丫鬟小厮尽量去支开人?。他?病得厉害行路艰难,是丹娘背着他?走过那条昏暗漫长的小巷。

他?也不会忘记,他?烧得连气息都浅了,整个人?好像置身在火炉里。丹娘凿了冰,将浴桶里放满了冰块,她抱着他?坐在冰块之中。谢云退了烧,对她摇头哑声:“你疯了?这么冰对女子身体不好!”

丹娘眉眼嫣然,喟然般低声:“我?也觉得我?疯了……”

谢云更会记得,那一日是母亲的生?辰。他?想回一趟谢家,纵使那里已经?一片狼藉。丹娘说?好,陪他?回去。可是在回来的时候遇到了官兵。丹娘将他?藏在角落,谈笑风生?地与那几个官兵打情骂俏,支他?们走。他?在暗处盯着那个官兵的手在丹娘腰上捏来捏去。

丹娘哄走了那些人?,赶来找谢云,见谢云脸色苍白,唇上咬出了血痕。她娇媚一笑:“别生?气,下回我?把他?的手砍下来。”

她这样说?,竟真的做到了。不久之后,就将那个对她不老实的官兵的手砍了下来,拿来逗他?。

也是从那一日起?,他?开始吃饭吃药积极治疗,也不再想着往外?乱闯。不想再以病弱之躯连累丹娘。

院子里,小芙站在木梯上,正在摘枝头的槐花。她一回头,从开着的窗扇看见谢云。小芙呆呆看了一会儿,一时恍惚,脚步一滑从木梯滑下来,“哎呦”一声摔倒。

谢云回过神,起?身走到院子里,将她扶起?。

“摔疼了没有?”谢云问。

小芙偷偷瞥着谢云收回去的手,摇头说?没事。

“这是做什么?”谢云望向洒了一地的槐花。

“想着给郎君做槐花饼的,没想到这一摔都洒了,我?再重新摘!”

“别摘了。”谢云道,“站这么高也不知道从外?面看是不是显眼,小心为?上。”

谢云说?完,转身往屋里走。

小芙目光闪烁,心里突然生?出一股不忿。若不是丹娘故意隐瞒谢云,谢云此刻已经?兄弟团聚,哪里还会被困在这里担惊受怕被官府抓到?

小芙心一横,突然说?:“郎君是不是非常信任丹娘?”

谢云停下脚步,于门口转身,微笑着望向小芙。他?没有说?话,眉宇间的浅笑说?明了一切。他?怎么可能不信任丹娘?一个几次三番舍命相救的人?,他?如何狼心狗肺才会不信她?

小芙突然又心虚了。她把要说?的真相暂时先压一压,说?起?另一个真相:“丹娘给你下过催情散!她……她不是你想的那种大好人?!”

谢云眉宇间的浅笑仍未消。

催情散?谢云喝下那杯酒的时候,他?知道。

至于丹娘是不是好人?,在他?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时就见过她如何杀人?。

谢云开口,语气温和地劝:“小芙,你这样在背后议论自?己的主子,是大忌。”

谢云转身回房,心里想着等见了丹娘要提醒她小芙不可用。

小芙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告诉谢云催情散的真相,他?居然不信!而且不仅不信,还反过来责备她、鄙夷她。

小芙心里一急,望着谢云的背影,急急往前迈出一步,焦声:“你七哥还活着!”

谢云的脚步顿住。

小芙后悔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惧怕丹娘的惩罚。她没看清谢云的动作?,谢云已经?逼近,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抵在槐树上,雪白的槐花簌簌晃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