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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约呈立在挂满碎雪的树下,远远看见寒酥款步朝他走来,他的唇角情不自禁攀起一抹笑意。他握着锦盒的指节愉悦地轻叩盒侧。

“这是新出的生肖砚,拿去玩。”沈约呈微顿,“府里的姊妹都有,四叔院子里的表姑娘也有。”

嫌补充得不够,他再加一句:“今天天气不错,闲来无事,每处都是我亲自送去的。”

每个人都有,每处都是他亲自送的,简直将避嫌做到极致。就怕寒酥觉得唐突、越矩,怕给她添烦扰。

实则,府里的姑娘们好笔墨的只寒酥一个。

寒酥识出他的用心,微微笑地接过来,道:“多谢三郎。”

看着捂了一路的锦盒如今被她接过去,少年郎唇角的笑便深了些。他努力将唇角往下压一压。

送了东西他就该离去,可沈约呈不舍得。

他不愿意就此离去,总要找点话头,不能这样僵立着。但是他却一时脑袋空空,不知说什么。

两个人面对面立在树下,冬日的暖阳从松树的罅隙洒落,于两个人之间的砖路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寒酥先开口:“听说赫延王要回来了。”

“对!”沈约呈立刻笑着接话:“北边打了大胜仗,父亲这次可是凯旋!”

沈约呈含笑的眉眼间噙着几分对父亲的崇拜。

“我知道。”寒酥微笑着轻点头。

不管是耄耋老人还是三岁稚童,大荆子民谁都知道北边打了胜仗。这些年战火不断,甚至一度走向亡国。当年最差的时候,北齐的军队已经逼到了京城外,距离亡国不过一步之遥。

是封岌的横空出世阻止了亡国的命数。

原来一个人真的可以拯救一国。

别说沈约呈谈起父亲时语气里藏着崇拜,大荆子民何人不敬赫延王如神明?就连皇子皇孙见了他也要毕恭毕敬地避让问好。

寒酥虽未见过赫延王,也和其他人一样由衷地敬佩和感激这个人的出现。这些年,是他将大荆失去的城池一座座攻回来,让那些为奴的百姓重新为人。

“父亲这几年每年在家的天数屈指可数,今年能多住些时日,要住到过年。”沈约呈看了寒酥一眼,又匆匆移开了目光,欲言又止。

他垂在身侧的指节局促地敲了两下腿侧,斟酌了言词再认真道:“我有一心上人,不见时思之如狂见时欣喜若狂。”

少年的声音又轻又脆。

寒酥惊讶地望向他。

沈约呈却不敢直视寒酥,垂下眼,看着寒酥轻漾的白色裙摆,继续说:“父亲虽非我亲生父亲,却是我在这世上最亲近之人、最敬重之人。这次父亲回来,我想禀明父亲,允我与心上人的亲事。她……她有孝在身,我想先把亲事定下来。我年纪也小,刚好用这几年考取功名,待她出了孝期再成婚。”

沈约呈慢慢抬起眼睛,盯着寒酥的眼睛:“你说……她会愿意吗?”

少年郎的目光灼灼,一片赤城。渐消的尾音里却藏不住那些忐忑。

这次换寒酥移开了目光,她转眸望着枝上积雪,温声柔语:“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应该会听长辈之言。”

沈约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这是同意了!她的长辈自然是三夫人,三夫人怎么可能不同意!沈约呈的唇角忍不住又翘了起来。

寒酥没有再与他单独久待,寻了个借口转身回去。沈约呈目送寒酥的背影,翘起的唇角又慢慢耷拉了下去。

她答应了,可是他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她的高兴。少年郎眼中的喜悦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变成了失落黯然。

远处的梅林里,府里的二娘子封锦茵和表姑娘苏文瑶相约摘梅条,远远瞧见了寒酥和沈约呈说话。

封锦茵翻了个白眼,嘲讽:“仗着一张脸,这是要上天啦!”

苏文瑶笑笑没接话。

封锦茵看了苏文瑶一眼,顿时觉得没劲。两个人在梅林待了没多久,便各自回去了。

苏文瑶是四夫人的妹妹,回去之后,四夫人便问她生肖砚的事情。苏文瑶一五一十说了,又道:“二姐你可别多心,府里这些小娘子们都是幌子,贵府三郎这是要送给寒家那位表姑娘。”

四夫人仔细睥着幺妹的表情。她对这个妹妹非常了解。这么个年纪在她这里小住,除了筹谋亲事,还能为何?是个瞎子都看得出沈约呈对寒酥上了心,苏文瑶毫不在意倒是让四夫人有些意外。难道她猜错了?

自家妹子,四夫人也不愿意绕弯子,直接问:“府里几个没亲事的,你中意哪个?”

苏文瑶握着一把小剪子仔细修剪着刚摘回来的梅枝。她慢悠悠地说:“二姐说笑了,咱们是姐妹,我若是和府上的哪位郎君成了亲,这辈分岂不是乱了?”

苏文瑶冲四夫人莞尔,抱着修好的梅枝,脚步轻盈地回自己房间。

四夫人看着苏文瑶往外走的背影,忽地瞪圆了眼睛。她的神色变了,看着苏文瑶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不想乱了辈分,苏文瑶想嫁她的同辈?

那可只有赫延王了。

苏文瑶把主意打到了赫延王身上?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四夫人无语地摇头。

权势滔天赫延王,京中却没有媒人敢登门说亲。就连他祖母和母亲也从不张罗他娶妻。

当年那事刚发生后没多久,也曾有胆子大的媒人上门。

“你不知道血誓?”赫延王眼皮轻掀,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不怒自威,那媒人直接吓得腿软跌坐在地。

头些年,非常受宠的灿阳县主对赫延王那是一见钟情,一哭二闹三上吊地恨嫁,甚至进宫去求圣上和太后赐婚。

最后这么样?不管是圣上还是太后都没给她赐婚。退一万步说,就算赐婚的旨意下了,赫延王也会抗旨不遵。

赫延王,是不可能娶妻的。

至少近几年不可能。

十年内不行?四夫人琢磨了一下,或许得二十年?

·

寒酥拿着沈约呈赠的生肖砚回房,随手将其放在书桌上。她刚褪下银色的斗篷,门口传来迟缓的脚步声。

寒酥的表情一下子生动起来,转眸灿笑着:“笙笙!”

蒲英和兜兰瞧见她这一回眸恐怕要晃神更久。在外人面前,寒酥永远端庄雅致,就连微笑也似尺子量过的分寸。唯有见了妹妹,她才像从云端走下凡尘,笑得生动,人也鲜活起来。

“姐姐。”寒笙今年七岁,比同龄小姑娘要更娇小一些。她穿着白色孝衫立在门口,小手扶着门框。年纪虽小,五官却精致,皙白的小脸上几滴小雀斑格外可爱,待长大了定是个大美人。

若说她这张小脸蛋的缺点,就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本是生得漂亮极了,可惜双目无神。

寒笙,是个瞎子。

寒酥快步走过去,蹲在妹妹面前,弓起的食指勾一勾她的鼻梁,柔声问:“昨晚雷声那么大,笙笙怕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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