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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开始,寒酥误会了一件事,才导致了如今两个人的尴尬处境。

“军中不留弱质女流天亮即离。”这确实是封岌当初下的令。可他并非要将可怜的姐妹二人赶走,而是派人护送她们归家。彼时周围荒郊野岭危险环伺,若是直接赶走她们,他先前又何必出手救人?

甚至,长舟已经将护送的侍卫选好。

封岌习惯了发号施令,并没有解释的习惯。对身边亲信也极少解释,何况是随手搭救的陌生女郎。

后来……

秋雨绵缠,将人困在帐中不能前行。她身上只裹着件他的外袍,雪白的小腿、纤薄的肩,甚至是皎莹的雪肤若隐若现。许是暂时休战的空闲让人放松下来,她拉着他的手送进她怀中时,封岌也生出了些不该有的、始于本能的、必须克制的欲。

她逃走也好。他身边不能留女人。

可封岌怎么也没有想到她千辛万苦要投奔之地,竟是他的家。

飘落的雪花稍微小了些,堆在伞面上的一块积雪沿着伞面慢悠悠地滑落下去。

封岌望着寒酥。心道她不能再这么睡下去,会着凉的。

长舟还没有带人过来,园外却响起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伴着哽咽的哭声。

“二姐姐,你别哭呀!”

在前面一边哭一边跑的是二娘子封锦茵,在后面追的是三娘子封朗月。后面还有些随从正往这边来。

吵闹声让寒酥蹙了蹙眉醒过来。她睁开眼,人还有些迷糊。她眸光微醺,看见头顶的伞,视线顺着伞骨望过去。寒酥看见封岌的那一刻,吓得一激灵,瞬间清醒。

她刚欲开口,封岌的手掌覆了过来,捂住了她的嘴。

人睡在这里,身上是冷的,他覆过来的掌心却带来一股温暖。暖得让寒酥懵了一下。是了,他身上总是暖的。

寒酥被吓得清醒了,可对眼下的情况却迷糊着。直到梅园外封朗月清脆的声音再次传过来。寒酥心里咯噔一声,虽然不知道封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已然大致弄清了眼下的情况。

四目相对,封岌探进寒酥的眼底,见她眸色从迷茫到了然再到犯难,知她清楚现在情况,才松了手。

封朗月的一声声“二姐姐”越来越近,显然是往梅园过来。而寒酥和封岌不该孤男寡女单独出现在这里被旁人撞见。寒酥焦急环顾,这处梅园修建没几年,其中梅树皆不粗壮,一眼望过去,甚至能望见很远处的围墙,显然并不能借助梅树遮身躲避。且这梅园只两道门,隔着整个梅园相对。若想从另一一个园门离去,显然来不及,会被看见。

寒酥望向堆放梅园用具的小木屋,木板搭成的小房子很小很小,那里兴许可以躲避。她正想着该如何开口请封岌过去躲避,她再想法子将人打发了,身子突然一空被封岌抱起。

霎时,寒酥的身子僵住,脑子里也懵了下。

有那么一个瞬间,曾经被他抱上褥毯的画面,在她眼前晃过。

寒酥心头一紧,逼自己将过往的记忆赶走。她抬眸,近距离望着封岌的五官。突然拉近的距离,让她心跳霎时慌乱得加快。她来不及多想,残存的理智让她赶忙拿起石桌上的竹篮抱在怀里。

封岌抱着寒酥朝那处小木屋去,手中的伞仍执,遮着仍在降落的雪。寒酥被他抱在怀里显得那么娇小。

脚印!

会在雪地上留下脚印!

意识到这一点,寒酥抬手攀着封岌的肩,伸长了脖子往封岌身后望过去。

咦?封岌走路没有脚印?

寒酥不知道封岌这是用了什么轻功诡术,惊奇之余也松了口气。她缩回头,不经意间发现封岌的视线落在她攀着他肩的手上。

寒酥的小手指轻动了一下,将攀在他肩上的手默默收回来,慢慢攥紧怀里的竹篮。竹篮里的梅花飘落出两朵,安静躺在她的前腰。

封岌将寒酥抱进小木屋,把她放下来,落在寒酥前腰上的两朵梅花坠落,缓缓落在两个人之间。

房门刚关,封锦茵正绕过园墙,哭着跑进来。然后是封朗月和几个侍女。

寒酥并没有心思去管封锦茵为什么哭,只觉得眼下情况尴尬。这处小木屋从外面看很小,可她没想到里面这样逼仄。除了拾弄梅树的农具,小木屋里还堆着高高的杂草,一直堆到快到门口的地方。她和封岌面对面立在门口那一小方空地,连转身恐怕都要碰触。

寒酥悄悄望了封岌一眼,他垂着眼,正将收好的伞放在一旁。他抬眼的前一刻,寒酥有些慌乱地移开了目光。

分明只一个人躲在这里就足够。他是不想应付封锦茵和封朗月吗?还是觉得撞见两个小姑娘哭不太好?

寒酥心里有一点乱,想不太明白。

“三婶娘其实对你也不错呀。”封朗月说。

听见外面封朗月的话,寒酥微微惊讶——封锦茵哭泣和姨母有关?

“你懂什么?”封锦茵哭得伤心,“你有母亲疼,是不会懂的!”

封锦茵十四,封朗月比她还小一岁,天真烂漫的性子。她看着堂姐哭,不知道怎么劝,蹙着眉说:“二姐姐别哭了,我把我的雪缎给你好不好?”

为了布料哭?寒酥有些意外,府中何等富贵,府里的主子们怎么可能缺布料。

封岌也有些意外。

“这根本不是一块布料的事情,是她偏心!自从她外甥女来了,整颗心都歪了!”封锦茵一边哭一边说。

寒酥愣住。明明最初只是为了躲避尴尬,却没想到听见旁人的背后议论,提到了她。

封朗月确实不太明白二姐姐怎么气成这样,她一脸无辜地说:“可是府里发下的料子每次都是你先挑,然后才给表姐呀。”

封朗月拉着封锦茵的手,摇了摇:“二姐姐别气了,表姐母亲病死了,父亲又被北齐人害死了,千里迢迢过来好可怜的。你看看她,一共没几件衣裳穿。”

寒酥听了这话有些尴尬。现在的她还不知道外面接下来的对话会让她更尴尬。

封朗月又说:“再说了这次是三婶娘私下用她自己的嫁妆给你们添棉衣嘛。”

封锦茵冷哼:“你这话说的我更生气!她那个母亲是和家里断了关系的,程氏的嫁妆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程氏,这是一生气,连母亲也不叫了。

封朗月眨眨眼,显然不太清楚这些事情。

“哼。”封锦茵拉着脸,“你也不想想她来京城不投奔外祖父家,找她姨母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她母亲当初被扫地出门了!她那个母亲连父母都不要了,跟着男人跑了,说不定她也是那样的!”

封朗月变了脸色,使劲儿给封锦茵使眼色示意周围那么多下人呢。她拉着封锦茵的手,小声劝:“二姐姐别说了……”

封锦茵气恼地甩开封朗月的手,恼声:“我说错了?从她老家到京城这么远的路,她是怎么过来的?她那个父亲穷酸得要死,盘缠够吗?说不定卖身爬床凑的盘缠!”

“二姐!”封朗月直接去捂封锦茵的嘴。

小小的木屋里,寒酥陷在无地自容的难堪里。封锦茵那些口无遮拦一时气恼的胡话,一句句扎在寒酥的心口。

偏偏她说的对。她卖身爬床,而她爬床的男人正立在她面前。

封岌正站在她面前,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那么近,衣摆时不时摩擦而过这让她更加难堪。她低着头,望着落在两个人之间的红梅,心中难受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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